陈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欣慰的说道:
“还好你们家是做生意的,听老师一句劝,以后也不要踏足官场去涉及政事,那不适合你,甚至还会害了你。”
“就好比你提出来这样的主意,如果当今皇帝要是知道了,估计要狠狠打你的板子。”
“屁股打肿的那种。”陈羽补充道。
朱瞻基闻言顿时背一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屁。
骗人!
皇爷爷才不舍得打我屁股呢。
只是这评价也太……诛心了吧!
我要真是一个木头商贾也就算了,可是我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大明皇长孙。
未来大明皇位的继承人。
在朝廷中早早就被永乐帝寄予厚望,朝中官员更是都对自己称赞不已。
可到了老师口中,自己反而成了以后步入朝廷,只能沦落为被打屁股的存在。
那我走?
皇位交给二叔来坐?
朱棣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孙窘迫的样子,有些心疼。
在朱瞻基提出意见之后,朱棣认为可行。
还好方才没有表态,要不然也要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最后朱棣甚至有点小得意,既可以警醒一下太孙,自己又保住了面子。
至于将朱瞻基的屁股……
朱棣自认自己当然不会这么做。
毕竟真打了之后,朱瞻基要是去徐妙云那里哭,最后说不定自己也要挨揍。
看着朱瞻基沉默着,朱棣还是开口帮着大孙解围道:
“陈兄,赶快说说为何提出的办法不行?”
陈羽笑着说道:
“给每一位灾民发放身份标识,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工作量,而且这倒更方便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毕竟有了身份标识就相当于有了领取救济粮的机会,到时候恐怕百姓饿死的数量比先前更多,还会引出其他治安方面的问题。”
朱棣从中听出来问题所在。
之前那些白嫖的人还需要伪装一下,可是只要获取了身份标识就相当于拥有了领取救济粮的机会。
大灾来临的时候,粮食就是钱,就是硬通货。
为了钱实施暴力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到时治安也是问题,赈灾也是问题。
朱棣想清楚其中的问题之后,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陈兄弟,那应该用什么的办法才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陈羽看着满眼求知欲的朱棣,与处于半走神懵逼状态的朱瞻基,淡淡的开口说道:
“难题算不上,只是你们不懂得变通罢了。”
“不缺粮食的人冒充灾民获取救济粮,目的是为了白嫖粮食,那么我们想计策的时候就可以从本质出发,针对粮食下手,再此基础上我的计策就是往粥棚里面的粥丢沙子。”
“那些只想占便宜的人不是灾民,也自然没有到那种不吃就会死的绝境,最终会因粥的口感和卫生问题而放弃领取。”
“冒领的人数就少了,排队领粥的人直接走了大半,既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剩下的灾民又基本都能分到粥。”
朱瞻基犹豫了片刻后,问道:
“老师此举方法恐怕有所不妥啊!”
“朝廷实‘仁政’,怎么能做出在救济粮中掺杂沙子的行为,虽然可以解决问题,但却会因此背上骂名。”
陈羽正色道:
“这就是老师要教给你的第一课:实用主义!”
“不要说在粥里面掺沙子了,如果灾情更加严重,那么还可以将朝廷颁布的救济粮全部换成芙糠,这都是合理的。”
朱瞻基懵逼了,眉头紧皱的问道:
“老师,芙糠是喂猪的,人怎么能吃?”
陈羽点了点头道:
“芙糠确实是猪吃的,可是一斤粮食可以换算成三斤芙糠,也就是说平常可以救活一个人,换成芙糠之后,可以救活两个人,也同样避免了白嫖之人。”
“至于是猪吃还是人吃,真的重要吗?再说了,灾民还算是人吗?”
“行将饿死的人,在人与白骨之间只是一念之隔,此时不要说是芙糠了,哪怕是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不吃就会化作一摊白骨。”
“每年灾荒的时候,不管朝廷发下多少救灾的粮食,永远也不够,依旧会有大批量的人死去,这个时候就必须设法变通,做事不能只讲究空话,更应该关注实际,从实际出发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陈羽的话音刚落,朱棣当即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啪啪啪~~~”
忍不住鼓起掌来。
妙,简直太妙了!
好一个做事从实际出发,好一个看看百姓真正需要什么。
每一次朝廷赈灾,朝中的文官集团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
可是无论是受灾地区的灾民,还是迁徙到京师的流民,此时的目的只有一个:
活着!
往粥里面掺沙子,将救济粮换成芙糠,这个行为看上去确实是贪官污吏、心狠之辈所做。
甚至还遭到朝中那些士绅阶级的抨击。
可是百姓能够存活!
‘美名’什么的,那些代表士绅阶级的文官集团需要,可是真正受灾的灾民需要吗?
灾民仅仅想要努力的活下去而已。
他身为这些灾民的皇帝,在陈羽最开始提出救济粮参沙与换芙糠之时,没有看到灾民最本质的需求,心中竟然排斥。
惭愧啊!
与眼前的市井掌柜相比,他这个皇帝在治理政务上的手段,有些时候还是不够果断、眼光还是不够狠辣。
陈羽看着朱棣的举动,眼中满是诧异。
朱棣意识到自己放在太激动了,于是紧接着说道:
“陈兄弟,你方才的一番话简直讲的太好了,从实用出发的计策,无论是经商还是从政,都能落到实处。”
陈羽咂了咂嘴,惊讶的说道:
“可是啊老朱,我还以为你被家中老二传染了,从那里拍巴掌自娱自乐,原来是听懂了我话中的牛逼之处。”
“……”
你礼貌吗?
什么叫做我被汉王那个家伙传染了,他那个憨憨与我能比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与陈羽的相处,朱棣自认在治国上与其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也没有到连陈羽解释的原因都听不懂的地步吧?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帝。
自认在处理政务上也有一些心得。
可要看与谁比。
就像放在陈羽面前,不要说自己来,哪怕是姚广孝都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
自从上次以后,姚广孝就一直在鸡鸣寺中闭关等待袁珙的到来。
就连中元节的国宴,姚广孝都没有去。
想到这朱棣只能默默在心中吐槽,将姚广孝心态搞崩的估计也只有你这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