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拜访”樊小龙之前，江冼就已经调查过樊小龙了。
樊小龙孤儿出身，没有亲戚。在国外隐姓埋名这二十年，樊小龙的银行账户上没有出现过大笔收入，也没有大笔支出。也就是说，樊小龙不存在被收买的可能性，也没有威逼的可能性。
因此樊小龙所说的话，有九成以上的可信度。
但江冼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选择相信樊小龙。
江冼拍了拍樊小龙的肩膀，故作感慨地说道：“你说说你，想要退休就直说嘛，难道少爷还能拦着你不许你走不成？更何况，你若是按照正常程序离职，还能从集团获得大笔遣散费。梁家对员工的大方，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樊小龙苦笑道：“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天对我们动过手的歹徒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他们会放过我吗？虽然我没有绝对把握证明他们一定会对我下手，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冒险。”
旁边一个保镖打扮的年轻人摇头叹息：“成家之后，你这胆子是越发变小了。”
樊小龙沉默不语。
江冼继续说道：“可你看，我们来都来了，总不可能问出这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就走吧？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少爷确实可以不追究你假死成家的事，但你也得给少爷一定的回报才行。”
樊小龙急道：“可我真的对那伙人一无所知！他们蒙着头，一上来就对我们疯狂扫射，连句话都没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那他们用的武器呢？开的车子呢？有没有使用手雷、火箭筒之类的重武器？以你的经验看，他们是民间武装，还是雇佣兵集团？我不相信你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樊小龙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他们用的是经过改装的AKm突击步枪，这种改装技术很精良，民间武装很难做到如此程度。而且他们的作战配合相当默契，更像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集团。至于车辆，是那种经过特殊加固和改装的越野车，方便隐藏身份又适合快速撤离。不过我并没有看到他们使用手雷或者火箭筒这类重武器。”
“对方有多少人？”
“至少二十人。”
江冼微微眯起眼睛：“一次出动至少二十人的雇佣兵集团？这么说，他们是受人雇佣的了？”
樊小龙无奈地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一上来就杀人。目标明确，下手果断，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江冼点了点头：“好吧，但愿你没有隐瞒我们什么。”
说着，江冼跟另外两人招呼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这下反倒让樊小龙有点搞不明白了：“你们这就走了？”
江冼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然呢？难道你要留下我们吃顿饭？”
樊小龙无言以对。
江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梁家从来都不涉黑，自然也不会搞黑道那一套，你就安心跟你老婆过日子吧！不过你如果想到什么重要信息，别忘了跟我说，电话号码给你放茶几上了。”
随后，不等樊小龙回答，江冼等人便离开了。
站在陡然安静下来的客厅中，樊小龙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电话号码，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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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咱们就这么走了？”离开樊小龙家后，一个保镖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冼耸了耸肩：“不走能怎样？难不成还真要在这里杀人吗？”
另一个人说道：“三哥，我总觉得这个樊小龙没说实话，要不咱们就找个机会把他给绑了，然后上点手段，我就不信他不招！”
那人说话的时候一脸狠辣，但很快他的狠辣就被江冼一巴掌拍没了。
江冼收回手，没好气地说道：“说什么呢？忘了我跟你们说过的了？咱们不是黑社会！咱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先前那人小声嘀咕道：“啊对对对，正经的杀人生意。”
江冼瞪了他一眼：“士兵也杀人，警察也杀人，你说他们的职业正不正经？”
另一人眼睛一亮：“三哥，照你这么说，咱们就跟士兵和警察差不多了？”
江冼迟疑道：“不能算吧？咱们应该算安保。”
两人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安保？你确信？就咱们这到处杀人的活，也是在安保范围之内？
看见两人的表情，江冼立刻就明白他们的想法，顿时恼羞成怒：“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都明白吗？”
两人连忙齐声道：“明白！”
江冼这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哎！这就对了嘛！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听领导的话都是最重要的。没事问那么多干什么？又不会给你加工资。”
两人：“……”
这话倒是说到点上了。
先前那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三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咱们真就这么走了？你就真信樊小龙说的话？”
江冼掏出烟盒，递给两人。点完烟后，他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樊小龙没有家人。另外我查过了樊小龙这些年的银行转账记录，也没有任何大笔金额的转入或支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找不到他话中的漏洞。”
说到这里，江冼语重心长地说道：“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但背叛总得图点什么。你说他一不图财二不图人，那他为什么要背叛老爷？难不成是想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
两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但随即，其中一人突然开口说道：“可是三哥，林雄当年背叛老板，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践踏吗？为什么樊小龙就不能是林雄这种人呢？”
江冼顿时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林雄的借口你们还真信啊？”
两人不禁愕然：“难道不是吗？”
江冼叹了口气，说道：“关于林雄这人，老板也跟我谈起过。老板说，林雄当年背叛的理由，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嫉妒。他嫉妒老板的家世，因此就绞尽脑汁琢磨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背叛理由。什么‘资助就是践踏尊严’，都是糊弄鬼的。就像鱿太做坏事，还得扯个‘应许之地’的借口呢！”
两人恍然：“原来如此！还是三哥有见地！”
江冼得意地点点头：“多跟三哥学着点，以后有你们用得上的！”
先前那人却是忍不住面露忧色：“可是三哥，如果那樊小龙没说谎的话，那咱们追查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江冼摇摇头：“也不一定，起码樊小龙还是提供了歹徒所使用的武器型号。”
“光有个武器型号有什么用？改装的AKm突击步枪有多常见，三哥你也知道。光从武器型号着手，这得查到哪辈子去？”
江冼却露出一个微笑：“你说的是现在。二十年前的AKm，可没现在这么常见。那时候在这一带更常见的，是AK-47。而AKm，是AK-47的改良版。据我所知，AKm是从十年前才开始常见于本地的雇佣兵集团。二十年前就能广泛装备AKm的雇佣兵集团，稍微筛选一下就能找出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再次问道：“可即便如此，想要筛查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江冼叹了口气：“是啊！所以这件事，怕是只能拜托付老大了。”
两人顿时齐齐变色：“真的要联系付老大吗？”
江冼看了两人一眼：“不然呢？要不你们俩去？”
两人连连摇头。
反正要联系付老大的人是你，我们俩何必掺和？
白了两人一眼后，江冼拿出手机，翻起了通讯录。在看到一个标记着“老大”的号码时，江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拨打了电话。
“嘟嘟”的等待声响起，三个人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在响了足足七声后，电话才被接听，电话传出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哟，是老三啊！今天怎么想起来给大哥打电话了？”
江冼连忙笑着说道：“这不是有件事要麻烦老大您帮忙查一下嘛！”
付老大冷笑：“你江老三也有求到我的时候？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江冼笑道：“付老大的本事，老三我心里是很清楚的。这件事除了您之外，怕是没人能查的明白。”
“你少给我拍马屁！上次交代给你的事都办妥了吗？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一件事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明白，还在外面晃什么？不如早早地听老板的话，回去给你二哥当助理！”
江冼眉头皱了起来：“大哥，您也知道这件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还是在国外查，这里面有多难您心里应该也清楚啊！这事就算换了二哥来，他也未必能查清楚！”
“得了吧老三，你有什么本事，我和阎老二心里都清楚。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老板的夫人怀孕了，这对隐藏在暗中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也应该明白。你的时间不多了，老三。”
江冼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如有必要，我会向二哥求助的。”
付老大冷冷地说道：“虽说国内的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对老板动手，但这不代表着他们什么都不能做。老二需要负责老板的安全，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放弃你那所谓的自由吧！有些事，真的不适合你去干！”
江冼神色阴沉地喘着气，一时间沉默不语。
“好了，说吧，到底需要我查什么？”
江冼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想知道以20年前那件事为时间点，往前十年之内所有装备过改装型AKm突击步枪的雇佣兵集团的信息，范围是当地及周边邻国。”
“好，我知道了。另外不得不说，老三你比以前长进了。若是搁以前，你被我这么一通教训，肯定会不管不顾地自己蛮干。”
江冼却说道：“但是大哥你跟以前比仍然没太多变化。”
“不，有变化。”付老大认真地说道，“十年前，人们叫我付老大或付大哥；十年之后，他们管我叫付总或付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