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钱不感兴趣？
厉辞舟还真的思考起来。
沉默许久，他面色有些怪异，还有些茫然：“说起来，我好像……对什么都不是那么感兴趣。”
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所想，有所求，有所求而不得。
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物质上，他已经站在了一个巅峰的位置。
情感上……
他想要的情感是什么样的呢？
厉辞舟第一次感觉，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
就像一个壳子将他禁锢了起来，他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按部就班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阮尽欢隐隐明白了什么，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是书本给厉辞舟的设定，毕竟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给男主赚钱，书中没有多余的设定，也没有赋予他感情的存在，所以在这一方面，他几乎是一片空白。
但那只是书中的厉辞舟，不是眼前这个人。
他强大，无畏，睿智，但他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会在本上子写下那么细碎的生活，会留意身边的一草一木，会在乎周围人的感受。
厉辞舟是个人，不是什么角色。
阮尽欢：“厉辞舟，你想过以后吗？”
厉辞舟：“以后？”
他从来只看眼前，没有想过以后，因为有人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他没有以后。
医生也说过，他的身体虚弱，这病症从母体里带出来的，这辈子都不会恢复。
虽然说的委婉，但他听得出来，不是长寿的命。
哪怕这些年一直坚持吃药，坚持检查，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各种治病的方法。
但都行不通。
这莫名其妙的病一天一天腐蚀着他的身体，不光摧毁的是他的躯壳，还有他的精神。
没有人会在病痛的折磨下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强。
厉辞舟想到这些，不由地开始焦躁起来，他突然站起身原地走了两步，眼神落在窗外，语气坚定而又不容置疑：“必须想办法，让我们换回来。”
他可以没有以后，但阮尽欢不行。
阮尽欢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变的这么跳脱的，不是在聊他的问题，怎么就突然一定要换回来了。
难道是上学累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又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又要帮她上课记笔记，人总是会累的。
阮尽欢叹了一口气，真诚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的。”
有来有往，投桃报李，她可是重情重义的人。
两个人脑回路并没有走到一根弦上，但可能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又摸不着头脑，于是默契地没有再提。
申城的技术峰会一共会举行两天，好在是在周末，不会影响课程。
周五晚上，两个人就收拾东西，飞去了申城。
申城是个二线城市，发达程度比不上海城，但这里气候比较湿热，相比较海城已经进入了深秋，申城还是夏天，甚至需要穿着短袖。
飞机一落地，阮尽欢就热的不行，脱了西装外套，卷起了袖子，连领口的纽扣都解开了两颗。
厉辞舟走在他身旁，一贯的休闲装扮。
阮尽欢用手扇了扇风，凑过去小声地问道：“哎，你怎么从来都不穿裙子啊。”
这天气，穿裙子可太舒服了。
而且她身材好，不是吹，穿什么裙子都好看。
宋准走在另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推着行李箱，耳朵却实时刻注意着两个人的动向。
这些日子想起来都还觉得有些梦幻。
厉总一声不吭地招了一个女秘书，自由地出入办公室不说，还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就连这么重要的技术峰会，都没舍得丢下。
按照资历，这种事情是轮不上这个新秘书的。
平常都是卢琪玉跟着一起，订票安排行程这样的小事，也都是她来。
但现在，这事儿落在了他的身上。
宋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当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眼力见也不是一般的好。
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看看，厉总又黏上去了，两个人还靠的那么近，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要不是怕丢工作，他真想将这一幕给拍下来，给于桥分享分享。
厉辞舟：“就下飞机这一点路，都没五分钟。”
阮尽欢：“五分钟也很热，你看我身上还有马甲，这西服也很厚，还有这裤子，天哪，你不会夏天也穿成这样吧？”
厉辞舟是真的没觉得热，大概是体质问题，即便是最炎热的夏天，也不怎么出汗。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给唠叨的，走了两步，这会儿真觉得热了。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就是阮尽欢脑子里盘算着，来都来了，天气这么热，不如整几条裙子给他穿一穿。
自己亲手打扮自己的机会可不多。
上车之前，她特地逗留了几步，将这事儿给宋准交代了一下。
宋助理面色平静，内心波涛汹涌，连尺寸都一清二楚，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厉辞舟不知道阮尽欢的打算，上车以后凉快多了，车子一路开到酒店。
晚饭就是在酒店吃的，吃完两个人又对了一下资料。
如果是厉辞舟自己上台，他大概连稿子都不需要准备，脱稿演讲对他来说跟家常便饭差不多，但这是阮尽欢第一次上台。
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你不用太紧张，到时候带着耳机，有什么问题，听我指挥就是了。”
厉辞舟将文件收了收，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阮尽欢：“我没有紧张，你都这么给我开课了，我真的没有这么笨。”
厉辞舟：“没有说你笨，只是……算了，你早点休息。”
房间定的是顶楼的套房，里面两间房，他们一人一间，可怜的宋助理住在了楼下。
阮尽欢这会儿还不困，她伸手拉住了厉辞舟的衣角：“哎，你等等。”
厉辞舟：“还有不懂的。”
阮尽欢摇摇头，恰好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她三两步过去，接过什么，又将门关上。
厉辞舟看着那购物袋突然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
阮尽欢已经打开了购物袋，然后从里面拎起来一条裙子。
浅蓝色的吊带裙看着只有薄薄的一层，下摆是水滴形的设计，很漂亮。
厉辞舟面色一变，哪儿还能不明白这衣服是给谁准备的。
阮尽欢拿着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越看越喜欢：“这衣服真好看，穿在我身上一定很漂亮。”
厉辞舟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穿。”
哪怕是交换身体有一段时间了，可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还是很不习惯，能面不改色的换衣服，已经是他觉得最大的极限了。
像这样的裙子，他是坚决不会穿的。
可阮尽欢想看。
自己照镜子和看着别人穿，那感觉是一点也不一样的，难得有机会玩现实版的换装游戏，她能这么轻易地放过？
厉辞舟想走，阮尽欢又拦在他身前：“不行，你看你，一点都没有好好爱护我的身体，我可是每天都有精心搭配的，西装衬衫，也都穿的一丝不苟，哪儿跟你一样，成天都只穿着长衣长裤。”
这个她早就想吐槽了，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
厉辞舟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道：“不穿。”
阮尽欢眯了眯眼睛：“真的不穿？”
厉辞舟：“不。”
阮尽欢放下衣服，有些失望地说道：“行吧，那明天上台演讲，这衣服我就自己穿了。”
厉辞舟一瞬间抬起头，错愕的神情压根没能收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
阮尽欢晃了晃手里的裙子：“真的不穿吗？”
两个人对视良久，阮尽欢突然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听起来有些痛苦，但她什么都没说。
交换身体以来，小姑娘从来没有抱怨过身体难受的苦，哪怕是难受到极点了，也只是闷着声自己吃药，也没怪过他这具破烂的身体。
该做的事情嘴上说着累，但也很负责任的全都做完了。
厉辞舟垂眸，眼里情绪波动，挣扎了半晌，伸手拿过了那件裙子：“只此一次。”
阮尽欢立刻站直了身体点点头，人也不咳嗽了，精神百倍，心里却是嘀咕着，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么好的身材，天天穿着休闲装，真是太可惜了。
厉辞舟拿着衣服进了房间，其实她想说在这里换也没关系，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地方没见 过，实在不用这么避嫌，可显然有人还是要脸的。
阮尽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人出来，忍不住跑过去敲门：“你换好了没有，穿个裙子不需要这么久吧。”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像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开了门。
阮尽欢觉得自己眼光实在是好，这件蓝色的吊带裙设计大胆，前胸的V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饱满的弧度，纤细的腰带将不盈一握的腰肢浅浅地围住，不规则的短裙下摆遮不住那双笔直又纤细的长腿。
怎么看，怎么漂亮。
如果不是穿裙子的人面色僵硬，仿佛要去奔丧的话。
其实这个场景，但凡有旁人在，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帅气高大的男人，漂亮明媚的女人，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养眼又舒服，随手一拍都是一幅可以用作壁纸的画。
但偏偏……
厉辞舟有些不自在地提了提肩膀上纤细的肩带：“看够了吗？”
阮尽欢摇摇头：“才没有，你等等。”
说着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打开了相机。
厉辞舟刚想拒绝，阮尽欢已经抬手：“来，微笑。”
厉辞舟：……
厉总笑不出来，并且脸色更僵硬了。
阮尽欢不满：“不是这样的，你要笑，唇角微微弯起，这样拍出来就不好看了。”
厉辞舟还是笑不出来，或者说他平日里就不怎么笑，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刻意地做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阮尽欢退而求其次：“你要是笑不出来，也没关系，那就保持住自己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高冷御姐的范儿也很绝啊。”
她拿着手机三百六十度一顿咔嚓。
她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厉辞舟耐着性子等她拍完了，又问道：“满足了？”
阮尽欢摇头：“其实……还有好几件，你要不要都……”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厉辞舟义正言辞地拒绝，并且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阮尽欢摸了摸鼻子：“暴殄天物啊。”
她那么好的身材，真的是被他给糟蹋了。
厉辞舟虽然没穿，但那几件裙子还是被她给收起来了，总能找到机会的。
技术峰会开始的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阮尽欢一早就跟厉辞舟去了健身房，等练完出来，洗了个澡，这才打算去会场。
只不过，走之前，她亲自上手，给厉辞舟化了个淡妆。
这一次，厉总倒是没有拒绝，这样正式的场合，需要妆容来撑起场面。
就是涂口红的时候，他总忍不住想要去舔。
阮尽欢皱眉：“你别舔，再舔颜色就没了。”
厉辞舟缩回舌尖，又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镜子里映出他现在的模样。
原本就明艳动人的脸，配上精致的妆容，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他一直都知道阮尽欢长得很美，只不过因为这张脸现在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无法用公正的态度来看待它。
要是阮尽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何止让人着迷呢。
厉辞舟垂下眸子，任由阮尽欢在他身后折腾头发。
这些天在学校里，哪怕是在阮茵茵的影响下，那么多恶意的流言之下，他都能接连不断地收到情书，搭讪，礼物。
换回本来的她，只会更加受欢迎吧。
这些东西，放学的时候，他全都丢了，一个不留。
厉辞舟跟对方交换信息的时候，下意识地撇开了这个消息，潜意识里拒绝这样的存在。
到底是为了不给她造成困扰，还是有私心。
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好了，抬头，哎，我这张脸，当真是女娲偏爱啊。”
阮尽欢用卷发棒给她烫了一个大波浪。
厉辞舟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眸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