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赢明白,林老爷子这是要她和林枳夏私下解决。
她心下一喜。
这样可好办多了。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面色逐渐发白。
“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你的错,枳夏想怎么解决我不会管,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想来也不会太过分。”
“至于枳夏的兄弟姐妹,还有她的朋友以后会怎么对你,会不会报复你,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林家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相信,你爷爷也是明事理的人。儿孙不懂事,犯了大错,该怎么罚他也是清楚的。”
孟长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惨白着一张脸抬起头望向一直没吭声的爷爷。
孟方煦表情凝重,显然也是在气头上,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
“林大哥放心,孟长赢任由你怎么罚,我们孟家不会有任何不满。”
“回家之后我也会按家法处置她。”
“不!不!爷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爸,你不能这么对长赢啊!她是你唯一的孙女啊。”
孟长赢母女两人顿时哭作一团。
林北听着心烦,拐杖在地上狠狠一跺。
“你们的意思是,今天晚上的事是我们家枳夏活该了?”
“我们枳夏是可怜,但不代表没人为她撑腰!哪怕有天我这个老头子死了,她也有的是亲人可以依靠!”
孟长赢母女俩显然是被这个阵仗吓到了,只敢小声地在一旁啜泣。
“够了!”
孟方煦站起来,剜了站在一旁不敢吱声的大儿子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俩训斥道。
“还嫌不够丢人吗?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我孟方煦没你这样的孙女!”
“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赶着孟家老大一家离开后,孟方煦才沉着脸道歉。
“林大哥,真是对不住啊。”
“等枳夏修养好了,我再亲自带她来登门道歉。”
他叹出一口气。
“到时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别顾念情分。”
林老爷子挥挥手,示意孟老爷子先离开,显然被这事气得不轻,不想再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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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看着医生检查完,将林枳夏安置好之后,季安澜就合上门下了楼。
见季安澜下来,周放开口问道。
“情况怎么样了?”
“身体没有大碍,抢救及时,没有损伤大脑。”
季安澜走过去坐下,表情并不好看。
“但状态很糟糕,检查时今今醒过一次,不愿意和人说话,只是坐那儿发呆,医生走后没多久就又睡了。”
似乎是想缓和气氛,她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再等等吧,看看明天早上的状态。”
“对了,孟长赢呢?怎么解决?”
“爷爷的意思是,想等今今好了之后自己处理。”
林屿桉还没解释完,旁边的林清焰就突然打断他。
“等那个小病秧子好,孟长赢恐怕早就活蹦乱跳了。”
“老娘明天就去弄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带我一个。”
周放抢先加入。
“我和今禾姐也去。”
季安澜也早就看不惯那个孟长赢了。
“还有我。”
宋翊阳瘫在沙发上,举了个手。
“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联系我。”
季宴礼开口道,显然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孟长赢。
周桁不喜欢参与这些事,就没开口,但也没有反对他们冲动的行动。
在他心里,为林枳夏冲锋陷阵的人够多了,他与其参与一手,还不如留下来照顾林枳夏。
“我不去。”
周桁有些愕然地回头。
谁把他台词抢了?
“我要留下来照顾姐姐。”
一直缩在角落的宋羽安默默开口。
从林枳夏今天晚上出事之后,他似乎就很少说话了。
宋翊阳微撑着头,眯着眼睛看向宋羽安。
小兔崽子心机挺深啊。
玩这一套。
算了,让他一马,毕竟他是专业的。
反正自己有的是博取林枳夏关注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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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宽敞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的女人似乎睡的并没有那么安稳。
她的眉头紧锁着,似乎陷入了什么噩梦。
林枳夏眨眼间,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翠华庭。
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低垂到了极点,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恍惚间似乎下起了雨,连绵的、细密的,将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暗淡的灰色。
好像哪里不对。
林枳夏的头突然疼痛起来,是无法控制的、剧烈而持续的,来自神经的疼痛。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作响——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等等…
妈妈?妈妈!
怎么可能?
“今今宝贝,我和你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想不想我们?”
不要...
“我们自己的渡轮过来太慢了,为了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我们特意找了一艘顺路的货轮。”
不要...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天就能到家了!而且,爸爸妈妈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不要!
不要再说了!
不要回来!
可任凭她怎么哭诉,怎么恳求,电话那头的季曼淑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话。
因为这是历史,是注定无法更改的记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们马上要登船了。”
“家里见。”
“不,不要...”
房间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像是突然凝固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竭尽全力。
手机滑落在地,林枳夏痛苦地捂住头。
那些往日里最为熟悉的家具,在昏暗的光下投下了令人不安的阴影。
爸爸、妈妈...还有她素未谋面的弟弟。
痛苦到无法呼吸。
悲伤像涨潮的江水,突然涌了上来,将她淹没,没过了她的眼瞳,视野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这不是你的错,小宝。”
“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原谅我。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林枳夏抬头望去,是季宴礼。
周围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切换成了父母的葬礼。
那场海难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因为货轮是在大海中心突然触礁爆炸的,他们想打捞尸体都无从下手。
整整三个月了,派去搜查的船队没有一点消息。
那艘货轮上载着一批国际罪犯,他们本打算在c国港湾靠岸时引爆船上的危险物品。
可偏偏没想到在航行途中意外触礁了,大量危险物品被撞散,导致了爆炸。
整艘船,没有一个人生还。
头痛欲裂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所有人都在安慰她,都说和她没有关系。
可她知道,自己是罪人。
可偏偏,她没有受到惩罚。
所有人对她越好、越是心疼可怜她,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可悲、越是厌恶自己。
他们越说不是她的错,她的负罪感就越重。
逝者已逝,生者却痛苦地苟延残喘着,受着无止境的折磨。
或许有一天,林枳夏会解开心结,尝试包容理解自己,但她终究无法原谅自己。
“今今,今今?”
林枳夏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不清,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
心跳也变得紊乱,每一次跳动都敲击着她的神经,额角开始渗出冷汗,一瞬间,她睁开了眼。
视野再度重新明晰起来,各个器官也开始重新运作。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今今,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