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吕启元匆匆看过几次,光线昏暗,加上构图的复杂,他从未认真去对比过里面的内容,自然也是未曾发现过,这里面的奇怪的地方。
那睁开的羊眼,像活的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开。
李洱是第一个察觉到吕启元不对劲的人,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人始终没反应过来。
阿彪看见自己主子成了这样,一时间心急了起来,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试图唤醒他,“少东家,少东家,你怎么了,快醒醒!”
剧烈地摇晃中,吕启元感觉自己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他明明是可以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他与这些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不可跨越的膜一样,任凭他如何叫唤,都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脖子间的窒息感越来越重,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种感觉,不是他第一次经历。
十一岁那年,他失足滑进游泳池的时候,那时候的感觉,也跟现在一样。
他拼命挣扎,想发出声响,让周围的大人都能够看到他,听到他。可是,那头顶上的水,像一个透明的巨大的盖子,把他发出的一切求救,都掩盖住。
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时间不是连续的。
在水下那么短的时间内,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他并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感知到,只是觉得好漫长,漫长到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爷爷,爸爸,妈妈,朋友……
那些考过的奖状,收集的小汽车玩具。
还有爷爷答应他的,要带他一起去钓鱼……就这样么要死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死。
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答应宝珠一起去动物园的事情,还没去……
“吕启元,吕启元,你醒醒!”在松开手,整个身体完全沉入水底的时候,那个瞬间,他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好吵。
他都累了,但是还是被这个声音给吵醒了。
他费力睁开眼睛,好像眼皮上,压上了秤砣一样的沉重。
迷迷糊糊中,有一张有点陌生但却有那么一点熟悉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
这是谁?
看起来,好像也挺年轻的,是不是自己长大之后,也长这样子?
那也挺好的。
如果自己还能长大的话,他继续费力睁开眼,他还不想死,对,他还不想死!
“吕启元,吕启元……”那声音还在继续,他继续用力挣扎,在脚快要接触到池底的时候,用力往上一蹬,借助水的浮力,他总算漂了上来。
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阿彪的脸,无限放大在自己面前。
只有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总算能喘口气了,那握住他喉咙的那股力量,好像松开了。
“我,我这是什么了?”
他慌忙看向周围,这一切,都还是之前的那样子。
可是,刚刚那种窒息的感觉,如果说是梦的话,那也太真实了。
不太可能。
李洱看他醒了过来,也算松了口气,前面失踪了两个人,“赵东”又昏迷着,这会吕启元再出事的话,这接下来的路,就更难走了。
“你刚才被魇住了。”李洱的声音,好像酷夏里的一阵清凉的风,吹进了吕启元的耳朵里,带走了他那种眩晕的感觉。
“魇住?”吕启元在阿彪的搀扶下,靠着那石柱子,坐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李洱指了指那手机,“你从进来到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直到,你看到那个羊眼,你就开始陷入刚才那种状态。当你进入那种状态的时候,也就是被魇住了,你要么看到别人经历的事情,要么看到你自己经历的事情。”
“一般会经历什么事情?”
“你刚经历过,你不知道吗?如果是自己的事情,一般都是一些你的大脑觉得恐惧,害怕的事情,往往就是人心里的阴暗的那些地方,当然,也有人看到一些自己已经忘记的东西,你们现在有一个词叫pd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受到刺激所遗忘的那些事情。”
“ptsd,创伤后遗症,你说的是这个。”
“是是是,就是这个。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你不记得的事情了,可能就是这个pd,没事,那只是记忆而已。”
吕启元没有说话,刚才那一段,真的只是梦而已吗?
为什么自己身体,感觉那么真实,那种被水淹没的感觉,那种窒息的感觉。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回到现实。
“那羊眼是怎么回事?”
李洱起身,捡回那只被扔掉的手机,“我也不是很确定,为什么那静止的壁画上,会出现动态。孔雀,孔雀,你有看出什么吗?”
此时的祝孔雀,抬头一直在看着那穹顶上方壁画,这上面画着的动物实在是太多,加起来,密密麻麻上上千只。小的跟一个手指头那么大,大的可以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
加上各种的服饰,颜色,一时间真要找出个什么来,也不好找。
人长时间盯着一个物品看,会产生一种眩晕感,就好像那个物品会移动一样。就像现在的孔雀,盯着那个穹顶久了,感觉上面的动物都在打转,上千只动物,围绕着他打圈圈的感觉。
头昏目眩。
“没呢,别催。”祝孔雀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刚刚那羊眼,他总觉得,好像见过。
但又想不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从这上面,找到羊眼,才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吕启元点点头,他还没从刚才那段回忆中完全清醒过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是不是,自己真的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