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站在偏院的回廊尽头,微风拂过,带着初晨的凉意。
杏儿为她理了理肩上的披帛,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公子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就在主院呢。”
霓裳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她特意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缀着淡雅的银丝海棠,腰间以一条浅碧丝带束住,衬得身姿婀娜。镜前梳妆时,她的手微微颤抖,杏儿忍不住问:“夫人,您这样打扮,是为了公子吧?”
霓裳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抚了抚裙摆。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此刻却无从言说。
主院内,慕容吉刚从马车上下来,步履从容,却掩不住几分疲惫。
他的衣衫虽然整洁,但袖口处却能看出略微修补过的痕迹,显然是刚从狱中换上的。他一向风流俊朗的面庞,如今清减了许多,连那双总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也多了一丝暗沉。
霓裳远远地看着,心里一阵揪紧。那是她记忆中的慕容吉,却又有些不同。她想象过许多次他被释放的情景,可从未料到,他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霓裳!”
慕容吉的声音轻快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大步走过来,嘴角扬起熟悉的笑意:“这么远就看见你站着,嗯……今天打扮得这么素净,倒是像守了寡的样子。”
霓裳一怔,随即低声嗔道:“慕容吉,你非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吗?”
慕容吉却挑了挑眉,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故作认真道:“不过,你这模样还挺好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啧,可惜了,早知道我关着的这段日子,你会这样等我,牢里那点苦我吃得更值了。”
“你别胡说八道。”霓裳红了脸,转过身去,却忍不住问:“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慕容吉眼中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不怎么样,吃得好,睡得香,除了床硬点,日子也还算安稳。”
“慕容吉!”霓裳一转身,声音颤抖,“我很清楚你不会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他们折磨了?”
慕容吉愣了片刻,随即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傻瓜,我慕容吉是什么人?他们还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怎么瘦了?”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忽然变得柔和。
霓裳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涩:“因为……慕容吉,如果不是你这次能回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慕容吉听了这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得玩世不恭:“怎么,没了我,你慕容府主母的位置还坐不稳了?”
霓裳一愣,随即甩开他的手:“少在这胡说八道!”
两人对视片刻,霓裳却忽然鼻尖一酸,泪水涌了上来。慕容吉连忙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语气放柔:“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不会再出事了。”
正当气氛微妙时,麒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凝重。
“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麒麟扫了一眼霓裳,犹豫着开口。
“说吧,她不是外人。”慕容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霓裳在凉亭里坐下。
麒麟低声道:“昨夜贺芸夫人意图将霓裳夫人送往皇宫,幸好被贺卿大人阻止,但……”
“什么?!”慕容吉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沉,“贺芸竟敢对她动手?”
霓裳神色复杂,想开口解释,却被慕容吉挥手制止。他冷笑一声,眼中泛起一抹危险的光:“好得很,她真当慕容府是她的地盘了。”
麒麟犹豫道:“公子,是否需要属下处理贺芸?”
“暂且不用。”慕容吉冷冷地说道,目光扫过霓裳,又转向麒麟,“先查清楚,她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帮手。”
夜晚,慕容吉坐在书房中,听说昨夜霓裳与贺卿共处一室时,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端起茶盏,低头掩去眼底的情绪,却忍不住问道:“霓裳昨晚在他府中,可还好?”
麒麟低声回道:“贺卿并未对夫人失礼,只是……两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慕容吉“啪”地放下茶盏,声音冰冷:“她相处得融洽,你倒是说得轻巧。”
麒麟沉默片刻,才说道:“公子是担心夫人受到牵连吧?”
慕容吉垂下眼,似笑非笑:“牵连?她如今站在这风口浪尖上,还能不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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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宫中,皇帝拓跋誉召见了慕容吉与宇文铮。
他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冷冷扫过二人,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虎符遗失,事关国家安危,朕命你二人联手追查,三月内若无结果,朕将另作处置。”
宇文铮神色淡定,却未说一句多余的话。慕容吉微微抬眸,眼底闪过一抹锐利:“臣遵旨。”
走出殿外,冬日的寒风刮过,吹散了殿内的压抑气氛。慕容吉整理了衣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向身旁的宇文铮:“宇文尚书,看来皇上对我们寄予厚望,这份重任,倒是挺沉啊。”
宇文铮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慕容公子若还有心情打趣,不如尽早开始调查。虎符遗失,拖得越久,责任越大。”
慕容吉笑意加深,低声道:“尚书大人何必如此冷酷?我不过是感慨一句,毕竟,这三月可不好熬。”
宇文铮没有再理会,只是冷声提醒:“希望公子能明白,这不仅是朝廷的命令,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当然明白。”慕容吉看着宇文铮离去的背影,神色间的随意逐渐被冷厉取代。他抬头看了看宫墙之上的天空,低声自语:“虎符我自然会找到,否则你为了自保,不知对我慕容家又会下什么样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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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后院,老夫人拄着拐杖,眼眶微红。
“吉儿,皇上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她低声说道,“虎符丢失,你一个年轻人怎能担此大任?”
慕容吉扶着老夫人,低声安慰:“母亲,不必担忧,我会小心行事。”
老夫人摇了摇头:“我去求皇上,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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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池塘边,贺卿静静地站着,手中拿着一小把饵料投向池中。
水面涟漪散开,鲤鱼争相抢食,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光泽。他的目光淡淡落在池水中,似乎是在看鱼,却又仿佛穿透了这宁静的夜色,看向更深的远方。
“争得再快,也不过一池困鱼。”他喃喃自语,眉间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