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皇上要为陵容修缮承乾宫？”甄嬛眸中溢出错愕，被方才宫女口中的话惊住，像是一瞬间灵魂被抽离出身体一般，整个人难以平静下来。
宫女垂首立在一边，不明白主子为何对皇贵妃如此亲近了，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小主，皇上晋封昭贵妃为皇贵妃，又命人修缮承乾宫，六月初一行册封礼后搬入新殿。”
甄嬛呆坐在榻上，双眸无光像是木偶一般。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甄嬛这时察觉到有些呼吸不畅，抬手摸了摸腰侧，似乎找到了原因。
紧紧咬住牙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会到这一步？
良久，甄嬛叹了一口气，“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会。”
甄嬛坐在床榻上，努力逼自己回忆从前发生的事，足足折磨了半个时辰，她才想起来一些片段，一手撑着床檐，一手扶着额头。
明明她已经做了太后，才和新帝说好要把弘曕过继给允礼，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一切都变了。
没有凌云峰，也没有熹贵妃，她只是一个才从冷宫里出来的低位嫔妃，就连封号也是她最不喜欢的“玉”字。
甄嬛漆黑的双眸闪烁着阴翳的暗光，她必须要知道入宫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才能找到这些变故真正的原因。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就见方才的宫人又走了进来，“小主，东侧殿的仪贵人过来了。”
甄嬛微微蹙眉，前世宫里可没有这么一个人，顿了一下，吩咐道：“快请进来。”
等到人走进来，甄嬛惊得站了起来，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激动：“眉姐姐，眉姐姐，嬛儿终于见到你了。”
沈眉庄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拉着人坐在软榻上，关切地问道：“嬛儿，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不是昨日才见过吗？”
甄嬛压下不断上涌的泪意，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解释，余光看到了殿内的宫人，声音淡漠：“本小主和仪贵人有话要说，你们都退下吧。”
等到殿内只剩下二人，甄嬛执着她的手，开口时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哽咽，“眉姐姐，我做了个噩梦，醒来看到姐姐在我身边，真好。”
沈眉庄暗自松了一口气，“瞧你方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何事呢，原来只是一个梦，嬛儿，别怕，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甄嬛清丽的容颜染上一层暗色，在心底斟酌了好久才开口道：“眉姐姐，我一觉醒来，竟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所以再见到姐姐才会如此激动，眉姐姐，你能否将我们进宫以后发生的事再同我讲一遍？”
这下沈眉庄彻底怔住了，她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一觉醒来便失去了记忆，这怎么可能？
但是看到对面熟悉的面容，以及面容间的苍白与无助，到底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嬛儿，还是先宣太医过来看看吧，这样的事我从未听过，实在是担心你的身子，况且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子呢。”
甄嬛没有说话，抬手轻轻摸了摸肚子，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姐姐，我知道这话你很难相信，可我真的没事，只是大梦一场，有些恍惚，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想听姐姐再说一次。”
见甄嬛如此坚持，沈眉庄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妥协了，一如从前的每一次，“罢了，你既然这样说，我信你就是了，你想从何处听起？”
甄嬛倒了一盏茶放在沈眉庄的手边，“姐姐便从选秀那一日讲起吧。”
过去了这么多年，再回忆起当年选秀时的场景，沈眉庄心里五味杂陈，若是她没有入选，或者没有对胤禛抱有期望，是不是就不会有从前的许多事了。
羽睫轻轻颤动，一如她的心此刻也有些不平静。
“当日选秀，我们是一同面圣的，皇上问了你名字的出处，你便当众读了蔡伸的诗，结果自然是你我二人都入选了。”
甄嬛拧眉，“那选秀前可有秀女发生争执？”
沈眉庄眉眼间透露出不解，摇头道：“自然是没有的，这样的场合哪家秀女敢如此放肆？”
甄嬛的手攥紧了桌角，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吗？
沈眉庄缓缓说道：“同一批的秀女中，满军旗的富察氏封了贵人，入宫后有孕又小产，不久就疯魔了，三年前已经去了。”
“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封了贵人，前几年得了封号，如今是恪贵人，平日很少出门。”
“汉军旗中我得了贵人的位份，安氏和方氏得封常在，你与夏氏则为答应。方氏三年前生下七阿哥后难产而亡，夏氏被敦肃皇贵妃赏了一丈红，打残了身子，不久也去了。”
甄嬛瞳孔一缩，薄唇微张：“我只是答应吗？”
沈眉庄以为她是听到位份比别人低，有些接受不了，安慰道：“你虽是答应，却是唯一一个得了封号的莞答应。”
只是这话不仅没有安慰到甄嬛，反而让她回忆起了为人替身的种种经历，闭上双眸，缓缓道：“姐姐继续说吧。”
“入宫后第一次去景仁宫请安，你一时不慎站错了位置，被皇后和当时的华妃罚了禁足。”
沈眉庄将入宫以后的事情一一同她说了一遍，从皇后、华妃到她们这一批秀女，七八年的事用了半日才说完。
而甄嬛的记忆也随着这些话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回来，很快就崩溃痛哭起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为什么没有救回父亲，为什么胤禛还是对她如此凉薄。
沈眉庄见她如此，也慌了神，“嬛儿，你还有身孕，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甄嬛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护着肚子，慢慢平复着心情，“姐姐，我没事，只是听到父亲的事，一时有些难过。”
沈眉庄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嬛儿，人总要往前看，甄伯父的事你也尽力了，如今为了甄伯母和玉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保重身体，不能这样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