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皇这无疑是公然表达自己的态度了,他这是有意要包庇供奉殿,看来,如今天下传言,是皇帝指使供奉殿出手,有意嫁祸栽赃宁王,未必不可信。
陈文锦突然沉声道:“陛下!若换作旁人,绝无此天大的胆量,可宁王本就胆大包天……臣还真不敢断定他敢不敢闯供奉阁!毕竟,其府上管家风德,一身修为可不在供奉阁诸人之下,而且据闻,昔年曾掳走东楚诸多皇妃的莫飞尘,以及女高手练霓裳,如今可都在宁王麾下,还有,供奉殿此次伤的不仅是皇妃和公主,还有流帮女帮主黄氏!流帮百万之众,高手众多。有这些底气……手里还有阎罗弓的宁王,不见得不敢找供奉殿拼命。”
“哼!供奉殿众人有皇家护陵人存在,各个本事通玄,李胤若真执意要不死不休,他未必能讨到便宜。”
“陛下!老奴斗胆,陛下可还记得丁尚宫否?”一旁的大内总管于德海,突然躬身低声说了一句。
“丁……”。隆德皇顿时心里一凉,大内尚宫金花夫人丁敏君,之前何尝不是他手里一张底牌和倚仗?可去了一趟中州,就直接把命留在了那里,吴家兄弟照样是武圣级的存在,听鬼影说,当时照样被吓破了胆。
如果李胤真不管不顾,非得为云芮讨个公道……就算供奉殿能压制他,必定也会元气大伤,而且,外藩强闯皇宫大内,一旦传出去,李胤名声受损不说,他这皇帝的威严可就彻底荡然无存了。再说,李胤那个混账是顾忌名声的人么?一旦发起疯来,他可真就什么都不顾了。
当初诗会上当众顶撞李苕;朝堂之上为求娶长孙无香,当场拒绝三公主的婚约;后来宁死不负李令月;为了去杀魏人立威,不惜犯险遇刺;再到带伤武比;阳城别苑一行,强行搬倒苏家;为救李令月,打折李莙四肢,将颜真定,李倩芝凌虐致死;前些日子杀降筑京观……,这还都是表面人尽皆知的。为五皇子,与刘华私通;为太子妃,不惜东宫纵火;私自收容沈玉婉姐妹;趁新婚夜之乱,掳走沈漫云……。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够杀头的?可他还不是全都做了?若不是想要借他之才,整肃朝野,即便他李胤有一百颗脑袋,怕是也早被砍光了。
这回,不仅伤了云芮,刘华,还伤了流帮那个女帮主……连伤他三个女人,李胤那个混账东西,指不定真会发疯。难不成……借他回京之机,直接斩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真要是除掉了他,所要面临的各方反应,眼下还真是难以应对。不说李令月、长孙无香这些女子,单单一个流帮,就足够朝廷头疼;还有那北疆宁王府,李忱纵然不会过问,可陈良辅、魏东阳、燕南天等老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算了,反正连沈漫云、杨梵音都给了他,已经丢了颜面,让他再替朝廷折腾几年,在自己死之前再除掉他,为太子除去隐患就是了。眼下,还是得想办法安抚他,扬州、济州、青州这些事儿,还是得让他去办。
“唉!罢了!朕也是忌惮供奉殿诸人,太过高深……,众卿说的有道理,供奉殿行刺皇妃,重伤公主,实在是罪无可恕,朕稍后便回宫严厉申饬,必定会给宁王一个交代。”隆德皇叹口气,挥了挥手。
“陛下,宁王上表,言说高家父子棺椁,霍氏父子首级,以及废皇后高氏灵柩已运送回京,这……先废皇后该如何安葬?还请陛下示下,臣与礼部也好尽快安置。”楚江山见隆德皇让步,赶紧主动转换话题。
“唉!朕虽废高蓉皇后封号,然,朕也深知,她不过是太过溺爱李苕所致,她没有叛逆之心也没那谋逆的本事,算了,依皇妃规格,将她葬入帝陵吧!”隆德皇又是叹了口气,有些哀伤,毕竟与高蓉多年夫妻,而且,除了因为李苕,高蓉确实从不曾跟他抱怨过任何事,也从未曾因为他宠爱其它妃嫔冷落了她,而跟他闹过。
新任刑部侍郎戴肇,原本是大理寺少卿,自马长城身死,杨守道升任刑部尚书后,刑部侍郎空缺,吏部才建议皇帝,将戴肇调任刑部,平时在朝堂上存在感极低,今日见御史台连连受赏,心思不由有些活动,便想着也能出头露脸一回。
他寻思着,眼下诸众臣连连为宁王发声,陛下显然有些不悦,若此时挺身而出,替陛下给宁王找些不痛快,说不定陛下龙心大悦,会从此重用于他。便抖了抖袍袖,出班拱手道:
“陛下……二皇子虽谋逆,可毕竟是龙嗣,臣以为,陛下该下旨,命宁王将二皇子押赴回京,交由……”。
“退朝!丞相、太师、武英公、中书令到御书房候旨!”皇帝直接一挥袍袖,大声打断了他的废话,简直就像看不见他的存在一般。
“陛……呃……”戴肇瞬间傻了眼,呆愣在原地,不由小心扫视一圈,见不少同僚,看向他的眼神,犹如看傻子一般无二。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齐躬身,戴肇也只好尴尬的躬身,然后随着一众文武,鱼贯而出。
“戴侍郎!日后朝堂上进言,多动脑子多想想,否则,这满朝文武,会怀疑我刑部的人,脑子是否有病!”杨守道走到戴肇身前,很不客气的训斥道。
“是……是下官鲁莽了。”戴肇可不敢得罪这位仅仅调任刑部数月,便已经有了铁面判官之称的顶头上司。赶紧恭敬的拱手躬身。
“戴侍郎,这满朝文武,谁不清楚?连陛下自己都知道,依着宁王的脾性,不把三皇子直接凌迟,就已经算是给皇室留了颜面了!三皇子之前可是没少骚扰宁王侧妃长孙无香,更是打过宁王侧妃柳轻眉,夫人颜如玉,白熙羽的主意。”侍中曹忘川主动走到戴肇身前,替他解除惑:
“而且此次叛乱,就算三皇子是受高家挟持,可从根本上而言,还是因他妄图谋夺皇位而起,此次叛逆,牵连不少百姓,宁王平素爱民,他可容不得三皇子还能继续活着。就算为了天下百姓,宁王也一定会盯死了三皇子!更何况,前太子殿下,与宁王相交至深!这于公于私,宁王也绝对不会给李苕留半点活命的机会。”
戴肇心头一颤,忙拱手道:“多谢曹侍中提点,下官实在没想那么多。对了,那颜如玉不是后将军颜景嗣的亲侄女么?白熙羽是白老尚书的女儿,可是宁王殿下的表姐,这……不曾听闻宁王何时也将这两位迎娶……”。
“戴侍郎,谁不知道如今颜家商号只卖宁坊的货?颜小姐早已去了扬州多时,你可曾听闻颜家有不满之意?这进宁王的门,还不是迟早的事?戴侍郎,该知杨刑部,薛工部两位,甚至曹某,魏大夫,楚礼部,是因何得以升迁吧?”曹忘川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戴肇。
“这……自然是诸位尽职尽责,忠于职守,清廉为官,才干超凡……才得陛下赏识,经……经宁王殿下举荐,终归得放光华……”。戴肇似乎明白了曹忘川的意思。
如今沈党败落,苏党名存实亡,高党更是已然全军覆没,可朝堂上居然莫名其妙又出了个宁王党。而且,这宁王一党可远非昔日三党所能比,丞相、武英公、尚书令,原平郡王是宁王姻亲,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中,杨守道、薛心平是宁王的得意门生;楚江山,御史大夫魏无羡,侍中曹忘川三人,则被称为宁王党的急先锋,就连户部尚书苏景逸,都被传投效了宁王。
太师和中书令又与宁王私交极深,就连当今太子献王李喆,都是宁王的学生,那个一向古怪的老任城王更是对宁王赞不绝口能,整个朝堂内阁,三省六部的掌权人,除了一个吏部尚书慕容灼,其余的,可都被贴上了宁王党的标签。
这还不算,那些个手握军权的,不提宁王府麾下镇北军和如今的宁王军;就说京城,从禁军将军到禁军四营,除了陈梓恒,其它三营连殿前司,可都是宁王拥趸;皇帝直属四军,前将军杨宗立是宁王旧交,后将军颜景嗣是颜如玉的伯父,左将军杨鼎臣,是武英公府同族;右将军柳飞卿,是宁王柳轻眉的堂兄;再加上长信侯父子二人,扬州的李靖,中州孙传庭,明摆着都成了宁王的人。
函谷关太守和守将是沈家嫡系,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家的实际掌舵者沈漫云,已然成了宁王的胯下坐骑之一,沈家明面上的家主沈弼,两个女儿都投在宁王怀里;更别说,还有那个掌管着神策军的大长公主李令月;,此次平叛,沈家的荆州军,苏家的徐州军,直接派兵随同宁王军一起平叛!这整个大唐天下近乎半数兵马,什么时候都被宁王悄然掌控了?
“哈哈哈,戴侍郎倒算的是个明白人,戴侍郎,若能得宁王支持,日后,你也大可一展胸中抱负,为民请命,做个青史留名的好官不难!”曹忘川哈哈一笑,拍了拍戴肇的肩膀。
“多谢侍中提点!下官……唉!下官蠢啊!今日这……”。
“呵呵,戴侍郎不必多虑,宁王殿下不会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曹忘川微微一笑。
“还请曹侍中能在宁王殿下跟前,替下官多多美言,日后,下官必会以曹侍中马首是瞻!”戴肇虽笨,但幸好还没蠢死。
曹忘川笑了笑:“呵呵,都是同殿称臣,自该互相照应,戴侍郎若真有意拜在宁王门下,不如平日里跟杨刑部多亲近亲近,何须舍近求远,来找曹某?”
“是是是,下官愚钝,杨尚书跟前,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不过,能得曹侍中提携,下官更是三生有幸能”。
“哈哈哈,好说好说!”曹忘川笑着拍了拍戴肇的肩头,很是亲切,却不着痕迹的与不远处,正假装低声交谈,却一直注意着自己这边的唐辰和魏无羡对视一眼,并微微点了点头。
魏无羡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对唐辰道:“还好这个戴肇算是识时务,不然,明日魏某非得让御史台,好好查查他的底不可。”
画师唐辰低笑一声道:“呵呵,这戴侍郎相必是急着出人头地,今日见你御史台连连受赏,有些眼馋了,看样子,他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恩师的。”
“哼,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如今大唐的希望,可全都系于宁王殿下一身,谁要是给宁王使绊子,咱们可绝不罢休。”魏无羡斩钉截铁的道。
“哈哈哈,走,唐某请客,喊上杨守道,薛心平,张师兄,曹侍中和楚尚书,去无忧酒楼喝酒,唐某可还有二百两恩师给的代金券没用。”
“二百两?不行,等宁王回京,魏某也去拜师,宁王殿下对你们这四个门生也着实太好了,简直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