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仲离体内流出的生命力并非无休止的,否则很快他也会死去。
当生命力到达一定的量时,法阵便自动停止再吸取,而是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循环运转中……
一点一点温养着言姝早已死亡干涸的躯体 ,使其重新焕发生机。
这个过程会非常慢!
此时仲离头上的白发,已经不是一丝丝了 ,而是一绺一绺的。
黑白相间的头发,又乱成一团,这副模样儿属实不怎么好看。
司寒夜微敛了敛眉,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把自己拾捯拾捯,否则她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说不定会吓跑!”
听到对方略带调侃的话语,仲离有些苍白的脸庞浮上了一抹笑,这是从言姝离开之后第一次这么发自真心的笑意。
他起身从水晶台上退了下来 ,符文阵法依旧正常运转中。
现在他所要做到就只有等了……
仲离来到男人面前,双膝跪地,脸庞上满是感激之色。
身躯因为激动而不住的颤抖着,“多谢大人替我完成心中夙愿,在下感激不尽。”
司寒夜微俯身将其扶了起来,淡淡道:“客气了,既然我帮你完成了夙愿,那现在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仲离起身,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面色逐渐恢复平静,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如今蠡族四周强敌环伺,无论结局如何都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司寒夜离开梧桐谷后不久,仲离便将一纸决定蠡族命运的书信送了出去。
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仲明面色惨白无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信纸也随之掉了下来。
见状,仲达胸中顿时涌现出阵阵不安,“大哥,信上说什么了?”
仲明一脸痛苦地摆了摆手,“你自己看!”
随着信上的内容被接收,仲达脸色也是惨白一片,随后猛地将信纸撕成碎片。
愤怒道:“仲离那个窝囊废,竟然带领蠡族投到妖盟麾下,他怎么敢的,一族之长,不战而降,他就不怕遭受族人谩骂唾弃吗。”
仲达脸庞虽然充斥着愤怒之色,却并没有失去理智。
沉思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大哥,既然仲离愿意做葬送蠡族的罪人,何不如我们还按照原计划进行,和妖宗合力与其斗上一斗。届时维护蠡族基业的你,一定会受到更多人拥戴。登上族长之位也顺理成章之事,就算最终失败了你还是拯救蠡族的英雄啊……”
“住口!”
就在仲达喋喋不休地打着小算盘时,仲明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仲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地盯着满脸错愕的弟弟。
怒吼道:“将蠡族断送的罪人是我,是我啊!如果不是我当初鬼迷心窍,欲图族长之位。与妖宗合作,也不会被其趁机而入。是我,是我将祖宗传承数千年的基业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是我,将蠡族陷入生死绝境中,该死的人是我啊……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清我的罪孽啊……”
看着陷入深深地自责与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兄长,仲达不禁慌了神。
他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地仲明。
口中急急劝慰道:“大哥,你别生气!千万不可因此动气伤身呐!我知道错了,我不说了。”
“我……我只是不忍蠡族就此消亡啊……”
良久,见仲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仲达这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大哥打算如何做,真的就这样将整个蠡族拱手让人吗?”
仲明叹息一声,脸庞上的痛苦被深沉之色取代。道:“如今蠡族已是笼中困兽,处于两大超级势力的夹缝中,任何一方,都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仲离那一党已然投入到妖盟,若是我们执意与之抗衡,蠡族必将陷入一片尸山血海中,到那时,也依旧会被他们瓜分殆尽。”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一错再错!我们跟着投入到妖盟麾下,至少可保蠡族子民免受战乱。蠡族还是完整的!仲离啊……你果然更有远见卓识,若是当初没发生那件事,蠡族也许……”
说到这,仲明不由陷入深深地哀思中,当初那个光芒万丈的天才少年,终究是被自己人杀死了。
仲达垂下头,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他与大哥费尽心机筹谋未来。然而,所有努力都化做泡影,终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之举。
许久之后他抬头,表情一如既往的尊敬,“大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
妖盟议事厅,冰冷的地面上跪着两人,其中一人恭敬道:“仲明愿意归顺妖盟,但请大人庇佑我蠡族。”
首座上,司寒夜淡淡地轻扬了扬眉骨。
薄唇中溢出的声线清冽冷峻 “仲明族长,请起!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你是族长!是我妖盟麾下的蠡族族长。”
仲明起身,望向上方那抹月冷出尘的身影,只看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对蠡族志在必得了。原来他当初不收暝山矿脉是因为他要的是整个蠡族。
也对,一条暝山矿脉自然不能与整个蠡族相比,也只有这么大的一块蛋糕才能引起他的兴趣吧。
仲明暗自嘲笑着,笑自己当初的做法有多么愚蠢,笑自己竟然妄图拉妖盟入水,替自己抵挡妖宗的战火。
笑自己从始至终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按照别人设下的剧本 ,一步步卖力地表演着。
他以为拿蠡族做诱饵,引两方势力相互斗争,自己便可巧妙脱身,坐收渔利。
却不曾想妖宗是个不可战胜的猛虎,另一个亦是无法匹敌的恶龙。
两方实力可怕的巨头,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般交锋,反而是这个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个蠡族收入囊中。
思及此,仲明不由再次望向那个男人。
明明他看上去是那般的风光霁月,玉树琼芳,手段却又是那般的幽深叵测……
司寒夜眼睫轻撩,墨色的瞳仁像是浸在了潭水中,幽深冷冽。
不管是百分之二十的暝山矿脉还是百分之四十的,他都不在乎。
因为从一开始,他想要的便是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