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日夕之时,阴阳交替。青黑马车准时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不语放好轿凳,为轿中人掀开轿帘。
墨玉冠发,石青弹墨藤纹云袖袍,腰束月白宽衣带,足踏金蟒锦面翘头履。
司南佩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
音云早早地便奉命在府前等候,见那如清月般的人下了马车,道:“殿下已在膳厅等候。”
阎无极点头,随她指引到了膳厅。
闻得脚步声,萧芜华侧头吩咐,“陈管事,传菜吧。”
陈斯思应声退下。
阎无极唇间带笑,在她一侧落座,“来得匆忙,未备薄礼,殿下不会怪罪我吧?”
“备不备心意全在你,我又做不了主。”萧芜华不以为意,她从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只要能见到心上人,自己便已满足。
她温声道:“听闻父皇将迎接护送使团的任务交给了你。”
得知此事时,萧芜华心中是有些愤懑的,父皇明明知道盘龙镇一行让她疲惫不堪,却还不肯让人歇息。
难道朝中真就无人可用了吗?
可站在父皇的角度来想,确实没人比她还合适。
看来无字书卷终究还是影响了父皇,让他对朝中的臣子都心怀警惕之意。
这样也好,省着再赴先皇旧路,看谁都是忠臣。
阎无极沉声说道:“是,五日后便会启程,我与卓将军需先探一遍路线,沿途设下兵马,以确保使团来时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一回,大概会在曲宴前十日左右抵达汴京。
是吗,萧芜华敛眸,掩下眸中的万千不舍,还以为回到汴京,正是她们培养感情的时候,待水到渠成,父皇自会下赐婚圣旨。
想要得到那人的迫切之心让她搭在膝上的指尖微颤,胸中许多话语最终只淡淡化为了一句,“路上要小心。”
阎无极覆上藏在桌底的手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娇容,“那殿下在汴京会念着我吗?”
一别又是数日……
她抬眸,认真道:“我会为你每日诵经,直到你平安归来。”
“谢殿下。”阎无极扬起一抹笑意。
萧芜华皱眉,听她喊的一口一个殿下很是刺耳,轻启嫣唇,“你,可以唤我若宁。”其实在梦中,她早已附在自己耳边唤了很多次。
阎无极心神微动,骤然握紧了掌心玉手,“真的可以吗?”
“嗯。”萧芜华点头。
她试探唤道:“若宁?”
萧芜华莞尔,原来从她口中唤出,竟是这般好听。
桌上十八道菜,道道精美,色香味俱全,不禁让人食欲大开。
萧芜华轻点傻笑之人的脸颊,“快用膳吧。”
“好。”
二人方拿起银筷,却闻得微弱叫声,“喵~”
萧芜华看着面色平静的人,心中好像有了几分猜测,震惊之余满是欣喜。
“大人,狸奴来了。”不闻的声音在厅外响起。
萧芜华放下银筷,“快进来。”
于是不闻便抱着一团毛茸茸到了阎无极跟前,小小的狸奴似乎对陌生环境十分害怕,它蜷缩在还算温暖的怀中不肯露出脑袋。
阎无极伸手,捏住它的后颈提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其真面目。
它不满地摆动着尾巴,“喵~喵~”
狸奴通身黑色,四足却全白。
阎无极笑道:“此狸奴为踏雪寻梅,愿殿下能够欢喜,赏它疼爱。”
圆滚滚的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萧芜华的心都快融化了,连忙伸手将它接到怀中,“它可有名字?”
不闻咧嘴摇头,“愿殿下赐名。”
如绸缎般的毛绒触感,让萧芜华爱不释手,她思索片刻,眸中闪过黠意,“不如就叫你小仪?”
它如得到召唤般应了一声,“喵~”
阎无极挑眉,脸上显露无奈之色,“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
小仪悠然伏在她膝上,舔舔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又抬起爪子擦擦自己的小脸。
萧芜华笑得宠溺,“你瞧,它还挺爱干净的。”
不闻提醒道:“殿下还要为它备好沙坑。”
音云点头,转身离开,“我这就去准备。”
“好了,劳烦陈管事将它带下去,别耽误殿下用膳。”阎无极皱眉,不禁有些后悔送狸奴给她,仅见了一面,这小畜生竟已然将若宁全部的注意力吸引去。
陈管事上前接过狸奴,“殿下,老奴去给它铺个小窝。”
萧芜华依依不舍地放手,点点头。
膳厅恢复了平静,两人净手后又拿起银筷,无声用着膳。
萧芜华夹起雪白藕片,放入旁边人的碟中,这道菜酸甜且清脆爽口,可解荤菜的腻。
阎无极也夹起佛跳墙中的一块鹿肉,咽下口中藕片后,嘱咐道:“女子要多食肉,方能活气血,强身健体。”
总为了修身养性吃些素菜,怎么能有力气扛过月事那几日。
她听话地点头,将醇香软烂的鹿肉放入口中。
二人用过膳,净口净手后出了膳厅,才发觉夜色也已悄然降临。
她们携手去了后花园消食。
“如今白昼是愈发短了,天气也会逐渐变冷,殿下切莫再贪凉,以免染上寒症。”
“再来月事之前,让陈管事去悬壶堂找吴文祥,抓几副药来,上次在绿叶林客栈的药十分有效不是吗?”
“还有小仪,它到底是个畜生,难免会伤人,殿下要吩咐音云经常给它修剪指甲,湿布擦身子…”
萧芜华一直默不作声,细细听着她的嘱咐,心底既雀跃又难过。
可明明以往没有她的时候,自己也活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人果真是贪得无厌,得了这般要那般。
如果从未见过白昼,也许便不会埋怨黑夜。
阎无极走了两步,却惊觉旁边人已经止住步伐,她转身,疑惑问道:“若宁,怎么了?”
莫非是走的太急,吸了凉气,肚子不适?想到这儿她心下一惊,连忙上前端详起垂首之人的脸色。
阎无极轻抚她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指尖的湿意,“若宁…你怎么哭了。”
喉间哽得难受,关切的嗓音让萧芜华不禁抽噎出声,她只要一想到令仪会离开自己那么久,胸口就抽痛不已。
“若宁,可是哪里不适?”阎无极忧心如焚,可眼前人偏偏不开口回答,只是一味的掉眼泪,让她擦也擦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