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觉得需不需要搜呢。”
她凉薄的声音带着从容。
也许此举…会惹怒马桧,让本该有一线生机的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很明显,马桧一点儿也不信任她们。大渊律法严苛,拘禁的罪名一旦落实,知法犯法的他会被剥去官服,满门流放。
萧芜华百思不得其解,“可他为何要隐瞒他们的行踪?”
“据万宝和江梅所说,他们曾向县衙报官,可马桧却置之不理,选择袖手旁观。”
想来‘蛟神’使者一开始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直到刘源光被他们发现,祂才惊觉这些人留不得,否则必成大患。
故而祂命查逸飞处理掉这些人,而查逸飞又胁迫马桧以各种罪名将他们逮捕入狱…再悄无声息地杀之。
“所以他们也是马桧玩忽职守的罪证。”
阎无极却摇头,她望着大雁掠过天空,抬手挡住其实并不刺眼的日光,“殿下不妨反过来想想,如果这些人没有在马桧手中死去,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还是死。”萧芜华皱眉。
“不错。”
说到底这些人也只是普通百姓而已,想让他们消失有很多种办法,当然,借朝廷命官的手除掉他们是最简单最不易出岔子的方法。
不但干净了‘蛟神’的手,还干净了查逸飞的手。
却唯独脏了朝廷的手。
‘蛟神’已经在盘龙镇两年了,直到半年前才开始被人有所察觉,其谨慎程度可想而知。
萧芜华垂眸,她不知为何真相浮出了水面,却依旧令人窒息,“如果马桧不是你父亲的门下生……”你还会选择相信他吗?
有万宝江梅的证词在先,还有盘龙镇百姓的证言在后。
她们也亲眼目睹马桧在公堂之上的玩忽懈怠。
“与这无关,一开始让我产生困惑的是他的官服,殿下可知朝廷为了避免官员私下做官服,其布料花纹每三年一换,而马桧身穿的样式,竟还是三年前的。”
除却没有银两,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马桧宁愿冒着做私服的罪名也不愿向朝廷买新的官服。
萧芜华也回想起初次见马桧时的怪异之处,按百姓所言,他四处搜刮民财,也不知收了查逸飞多少好处,那他不该是那副模样。
面黄肌瘦,衣裳和鞋子都不合身,浑身透着一股穷酸气。
虽说县令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也好歹是拿俸禄过活的,怎会落得这般地步。
可如果他有了那么多的钱财,却没有用在自己身上,那都去哪了呢?
“也许都用在了他的家人身上。”
“马桧的双亲只有母亲在世,还有一妻一儿,”
阎无极视线移向一楼的其中一间下房,唇边扬起笑,“可她们殿下也见过了,像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半月前她们根据查逸飞的证词,在其府邸的柴房里发现了马桧的母亲和妻子。
救出来时,二人身上便穿着破旧且合身的衣裳,她想查逸飞夫妇再贪财也不至于对这二人下手。
且马桧的夫人双手粗糙,一看便知是常年劳作的缘故,再怎么落魄,她也是县令夫人啊。
“马桧在任朱阳县县令十年,就算他不搜刮民财,这些年的俸禄也足够一家人的生计,包括他儿子马若水的私塾学费。”
“照你所说,那他掠的私财都去哪了。”
阎无极转过身,背靠围栏,思忖道:“朱阳县贫苦,估计他在百姓身上也搜刮不了多少,也就能从查逸飞手中扣点油水。”
所以他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萧芜华沉吟不语。
她幽幽道:“殿下,养活五十多口人,可不是件易事。”
当下最难的就是让马桧主动交出那些人,不然由她们先一步找到,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更可怕的是,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理解马桧的用心良苦,若是反咬一口……届时谁也救不了马桧。
萧芜华抬眸看着她,缓缓道:“以退为进,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马桧而今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不慎,那根绷了两年之久的弦就会断裂。
半晌后,阎无极无声而笑,“好。”
那便相信马桧一次。
穆延悄无声息地出现,他垂首道:“主公,鬼洞中的小暗卫来消息,她们三日后会随着商队前往并州。”
“嗯。”阎无极挑眉,眸中跃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巳时三刻,阳气未到鼎盛时刻。
县衙内一片祥和,而这种祥和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
大壮等人闲来无事,浇花的浇花,种菜的种菜。至于马桧,还在三堂里呼呼大睡。
直到一声高亢的喊声惊醒了他。
“刺史大人到!”
马桧一个鲤鱼打挺下了榻,抄起官帽便朝公堂跑去。
阎无极刚准备公案后坐下,就见马桧急匆匆赶来,她嗤笑,“马大人动作还挺快。”
“不敢不敢,请刺史大人恕罪。”
她陡然沉下脸,吓得马桧和大壮等人纷纷跪下。
椅子和公案上,皆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阎无极根本无法下手,去碰那块不知多久没动过的惊堂木。
马桧伸长了脖子,方看到案上的狼藉,于是连忙转头咬牙切齿地吩咐道:“还不快去把公案擦干净!”
待眼前焕然一新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而后十分用力地拍响了惊堂木。
堂下众人顿时一哆嗦。
“带查逸飞夫妇。”
阎无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没想到短短半个月时日,这二人就不成人形了。
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哪还有半分侯爷夫人的模样。
这县衙果然邪门,谁进来谁沧桑。
“小侯查逸飞见过刺史大人。”声音有气无力,干裂的嘴唇因牵扯而渗出血。
阎无极嗤笑,“还以为自己是侯爷?”
他咬牙,“朝廷的处决一日未下,小侯依旧是东昌侯。”
“何须等到朝廷的处决,本官自有便宜行事之权。”
查逸飞猛然抬首,朝前爬了几步,满身的不甘心,“你敢…你竟敢随意处置皇亲国戚…”
“啪!”她又一次拍响惊堂木,语气森寒,“查逸飞,汤英婷因诱拐女童,强占百姓土地,为官做商,甚至妄图刺杀朝廷命官,所犯罪行,罪不容诛,”
“故,今日午时三刻,押赴刑场,处以车裂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