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他小姑来了啊。”
苗大娘瞅见王艳丽,出于人情世故地打个招呼。
王艳丽硬着头皮朝大嫂旁边试探性地走过去,走一步怕一步的。
怕林默忽然有反应。
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他吆喝着赶走,那可真是丢死个人。
“忙着呐,哎哟,这主意好,又能看电视,又能挣点儿手工钱。”
“哎哟,队长也在这儿呐,哎呦喂,陈小宝现在已经这么大啦,有五岁了吧?”
王艳丽熟练地到处吆喝那套人情世故,主动搭话跟人套近乎。
眼珠子却一直在暗中朝林默滴溜。
林默早就瞧见她了,也能瞧出来她在慌张个啥。
村子其实就是这样,一大堆二两轻的邻里矛盾。
不过秤就无所谓,一旦计较起来那就是个唾沫横飞,相辱以沫个没完。
林默没功夫搭理她,毕竟在村里生活,自个儿不在意人情世故,老娘在意。
“村长,我得去接苏木匠了,约好的八点,这都十二点了。”林默忙活完了之后,瞅见村长正在跟人一对一的交头接耳。
估计是在相互沟通松塔收了多少斤啥的。
“老朱,你家后头大概还能出多少斤?”村长手里捧着本本,一条一条地记录各家的松仁斤数。
“这几天不那么好捡了,到处都没多少,一天到晚也就能捡个最多十几麻袋,不像往时随便捡,一天跑几趟,能往家挑个好几十麻袋。”
“十麻袋能剥出来四十来斤,家里估计还能再剥出来一百斤左右。”
“也差不多了。”村长点点头,记录下这个数字。
“诶村长,”老朱忧愁似的挠着脑壳:
“供销社里的煤卖光了,别处还能买着煤吗?”
“哎哟,不光是煤,连肉啊大米啊啥的,都不给多买,也不给欠粮票了。”老苗适时的搭一嘴,早前想往家里囤些物资,结果供销社一口一个不卖。
仨人合计间,眼珠子幽怨的投向陈刚,因为就是他不卖的。
陈刚听见了嘀咕,转头就是大呼冤枉:
“那是县里计划好了的配额,你家多买,别人家就买不着了。”
“是不够那么多卖给你,不是我不想卖。”
解决村里资物贫瘠的问题,挺迫在眉睫的,因为冬天啥也干不了,各家各户的袄子都又破又旧,出个门儿走不了几步就给冻梆硬。
真不是人懒,是冬天实在太冷。
林默在旁边默默地听,听啊听的,他有主意了——
咱的商店,这不就摆这儿了?
不知道进啥货没关系。
叫村民自个儿说自个儿需要啥,咱再去县里统一买回来不就好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就是运输。
指望偏三轮拉那么多东西回来,完全不现实。
咱得……买车了?
贵啊!
还是搞驴现实点儿。
瞅见村长正忙活统计,既然他现在不用偏三轮,那咱先去接苏木匠出院去。
拉着筱筱一起去,跟她在县里逛逛,然后再拉苏木匠回家。
嘿嘿。
偏三轮轰隆着来到苏木匠家。
林默跳下车刚走到门口,刚瞅见那院门是开着的,脸前就“嘭”的一声,院门被从里头砸关上。
“别来嚯嚯咱闺女!一身的熊胡事儿也不知道弄干净!”
林默这才想起昨儿姜颖那样泼脏水,苏大娘肚子里正为此气闷呢,看他林默一眼就嫌一眼。
“哎呀,我身上干净着呐,那破鞋就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您哪能真信那破鞋啊?”
“苏大娘?您居然信那破鞋也不信咱的?”
“那咱就太伤心了啊。”
林默在院门外头耐着性子一顿说。
不多时,是苏筱筱从里头打开了门,神色紧张一样:
“林默,对不住,我娘自个儿气一会儿就消气了,你别往心里去。”
“你不是给我买了很多书,我在家看书,我娘看到我在看书,她看出来我是认真要考大学之后,气能消得更快一些。”
苏筱筱的音色很好听,听她说话,心里总有一股微妙的心动感。
还想再多听她说一会儿呢,苏筱筱就进了屋子。
再出来时,她朝林默手里塞了个大东西,是一双雪白的毛皮长筒靴子。
哎哟,还是皮的,皮面又软又韧,鞋底还是黄橡胶的。
只是……
“这……”
给咱送鞋,这意头有点不是太好。
但是低头一瞅自个儿那军绿色的老布鞋,去他的意头不好。
咱的筱筱都注意到咱的鞋了!
嘿嘿。
“咱家兔子下窝了,用兔毛皮做的,你穿上试试合不合脚。”苏筱筱总是一脸腼腆,跟他说话时总是不将脑袋全昂起来。
瞅着羞答答的。
“合脚,肯定合脚!”林默高兴地直接蹬掉破旧的布鞋,换上这双新的。
哎哟喂,里头也垫了兔毛皮做的鞋底,又结实又软和的。
脚踝子也有兔毛皮包着,一穿上就开始暖洋洋。
原来娶个贤妻,日子能这么舒坦的,全舒坦在细节的照料里。
“是去接我爹出院的吗,我爹估计已经大发脾气了,你担待着点儿,晚上过来吃饭吧。”
苏筱筱最后羞答答的说完这话,就羞涩地扭头回屋了。
留下林默还在原地站着傻笑。
这就是谈恋爱的腻歪感觉,腻歪又还隔着一定距离拉扯。
……
县城里,算是流浪了一夜的许镇庭四人,这才一夜,就浑身都是落魄劲儿。
许镇庭一想到林默在村里越活越滋润,而自己却……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儿他们几个靠在墙边,旁边就是革委大院。
他们这是在等许镇庭的舅舅刘明。
刘明这些天也很忙,不是因为工作,而是——
没收了那么多鱼获,得忙着卖掉。
他也是没想到,区区一个苦寒之地的破村子,居然能捞上来这么多鱼,还个个都是三四斤沉的大鱼。
经过几天的悄摸鼓捣,乖乖,将近五千斤鱼,叫他一口气挣了——
三千!
他以六毛一斤的价钱卖给了国营渔场。
这会儿忙活完了之后,他就立刻来到革委门口见自个儿的外甥。
将许镇庭单独拉到一边之后,许镇庭都还没说话,刘明张嘴就是一句:
“镇庭啊,你还是回老树村吧。”
“这是上回没收的鱼获挣到的钱。”
说话间,他摸出十沓十元大钞递给许镇庭,整整一千块钱。
诧异到恍惚间,许镇庭恍然听懂了舅舅这是啥意思——
老树村正在乱搞谋私。
咱……也搞?
忽然间,淤堵的脑壳倏然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