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知青大部分都是本县城的城里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点儿关系。
陈刚还想跟他们打好关系,等生产队队长熬满五年资历后,到时候依靠他们,往县里升升。
就算不能往县里升,升到镇上也行啊,一个镇管十几二十个村子,架子也不老小了。
升官的诱惑和发财的诱惑之间,陈刚的心最终还是倾向了前者,压抑住了后者。
他将村长吴丰收拉着出到院子外头,将许镇庭的幺蛾子给吴丰收说了一嘴。
“人家知青说得没错,咱们村应该响应县里号召,家庭养殖可以。”
“但是,谋私绝对不行。”
“上面说过,资阶的本性是唯利是图的,不择手段的,从头到脚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是剥削的,剥削无产者,榨取剩余价值,是要绝对抵制的。”
吴丰收耳朵里灌进去了一堆县里开年会时的陈词滥调,这么多年听下来,本来也没啥感觉。
现在听陈刚这么叭叭叭,他只觉得厌烦。
因为在他看来,表面上,县里往下下达这样的思想。
然而呢,还不是有统筹清单,要统筹收购各种物资。
这就是矛盾的。
“总之,你作为老树村村长,我作为老树村集体生产队队长,我们必须纠正这不正之风!”
“不然许镇庭要是往县里捅吧,你作为村长,村里第一个因为投机倒把被打倒的就是你。”
吴丰收还想糊弄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些个帮不上忙反而还各种找麻烦的知青,就非得把事儿摆到台面上来。
真烦人啊。
不过他确实也害怕,这帽子可不能被扣上,那就真完犊子了。
“你自个儿想,我只能压着知青两天。”
陈刚说完这些话,最后转头扫视了一眼林家大院子里,就背着手老气横秋的走了。
“刚尝了几颗甜枣,大棒子就敲过来了,真是……”
吴丰收嘟囔着,蹲在林家门口收拾脑壳里的烦乱。
“咋了这是?”林默要带着俩发小继续弄松塔去了。
一出门就瞅见村长一坨吗喽似的蹲在门外。
吴丰收瞅着他,肚子里寻思了半天,寻思出来的主意就是个暂时避避风头。
反正已经恢复高考了,知青迟早要返城。
大不了等他们都走了咱再重启这偏门。
“林默,你过来。”村长单独朝他招了招手,叫他也蹲过去。
等林默蹲在他旁边后,村长就在他耳朵边大致地说了说情况:
“算熊,咱这偏门,等他们走了再弄吧,不然天天威胁咱要告状,真是烦人。”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松塔别折腾了,皮冻也别熬了,都暂停。
过段时间再弄。
那哪行啊,林默就是急着挣钱娶筱筱呢,礼钱啥的虽然够了,但是自家屋子这么破。
小两口结婚,那不得有新房?
盖新房需要钱,盖好了之后,小家里啥都无,还得买一大堆东西。
这会儿不主动搅起挣钱的风潮。
那就得等到七八年之后!改开的春风才能吹进村里来!
让咱浪费光阴干等着。
不行,绝对不行。
林默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脑仁也在脑壳里转了几圈。
有了。
“村长,咱有个主意,不是让咱打兔子回来吗,一家两只啥的,咱寻思,两只太少了。”
“给咱五天时间,咱五天内打一千只兔子回来,每户养五只!”
“你那单子上不是收兔毛皮,还收兔肉冻?咱带着村民一起搞这个钱!”
“另外,其实岭子里最常见的松树叫樟子松,樟子松仁虽然普通卖不上价钱,但是架不住岭子里这树多,量大呀。”
“咱画个路线图,把樟子松林在哪儿给标记出来,鼓励村里村民都采摘去,剥出来的松仁汇总了往县里卖!”
“除了樟子松之外,药材也老多了,像苍术、芍药、沙参、紫苏、柴胡、藜芦、猪苓、车前子、桔梗、龙胆草、仙鹤草、金莲花啥的,多的是能采摘的。”
“就是你那单子上没瞧见收药材,但药材本来就金贵,县里肯定收,再不济可以去问问县里的医院收不收,些个赤脚医生肯定需要。”
“咱就不信县里能将咱全村六七百号人,全捆去打靶子!”
听见这话,吴丰收的眼珠子眨巴着,一亮一亮。
好小子,居然对岭子这么熟稔?连岭子里有啥能变成钱的都如数家珍似的。
“樟子松?”说来惭愧,吴丰收已经在村里生活了半辈子。
若不是林默告诉他,他都不知道岭子里有这玩意儿,而且还有不少。
“你等下。”
吴丰收从袄子兜里掏出已皱巴泛旧的统筹单子。
避着林默的将眼珠子放上头滚动了一圈。
可是他没瞅见上头写“樟子”二字。
统筹单上,统筹价最便宜的松子是1.5元一斤,写的是“东北松子”。
他将统筹单对折,把价钱给藏起,只给林默瞅名字:
“你瞅瞅,哪个是你说的樟子松?”
林默迅速将眼珠子撂上去,从上到下滚了一圈,脑子也使劲记。
这家伙,居然从县里抄来了上百行确保统筹的东西呢。
连土豆都在上面?
“诶?土豆是多少钱统筹?”林默问了一嘴。
吴丰收别过脑袋从底下往上看,面无表情道:
“一**分五厘,县里价儿,不是我的价儿。”
言外之意,这就是县里直接给的价钱,他一分都没卡。
虽然土豆在村里也不太能吃上,对村民来说还是算贵的。
要是不限制私耕的话,就是这价钱,村民也会呼呼地种土豆,乐意去挣这鸡零狗碎的。
但是想挣大的的话,这0.125,他当然会瞧不上了。
“喏,东北松子就是樟子松子了,樟子松本来就是咱大东北的特产,别的地方长不出来樟子松。”
林默悄悄将单子上的名录尽量多记住一些后,就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声。
“真的?别的地儿为啥长不出来?”
吴丰收有点好奇,啥玩意儿竟然就爱在东北这片苦寒之地生长,好地方却不长了,神奇。
“耐寒抗旱呗,人家就喜欢这环境,你管人家呢,”林默没啥心思给他科普小视频里讲的内容,他只关心小钱钱:
“东北松子,多少钱收?”
“唔……”村长犹犹豫豫,县里给的价儿是一块五,咱多少钱收合适……
七毛?
不太行,这玩意儿其实不太好弄的,剥一天也剥不出来几斤。
既然是想让全村都能尝上甜头,那就……
“一块!”少挣点儿,换来村民的积极性!薄利多销!
把路子给铺平坦了,往后才能走得光明正大又舒坦!
吴丰收这是铁了心要带着全村硬钢了。
不刚不行啊,不刚就要被断财路了。
早就穷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