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冯智送到观澜庭，老何很快就离开了。
徐如意和冯香苹打开门看到冯智时，都有一刹的震惊，但很快也就表现正常了，惊喜，还有久别重逢的亲人间的欢欣。
那一刹的震惊能说明问题吗？
就算能，办案也不能依靠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没有证据，什么感觉都是白搭。
当然，老何千里迢迢带冯智来观澜庭，目的并不是为了查看徐如意的反应——还是那句话，冯智没有任何作案时间，再强的怀疑，再不正常的反应，都是毫无意义的。
“谢谢何队，我们也好久没见小智，冯姨一直很想他呢，”徐如意表示感激。
她和冯香苹肉眼可见的开心——她像个真正的姐姐，催冯智去洗澡换衣服，冯香苹在厨房忙活，做儿子最爱吃的牛肉面，刚刚醒来的小梨子也欢叫着扑进冯智怀里：“啊——小智叔叔！”
秦关没说错，他们已然是真正的一家人。
徐如意十五岁那年，冯香苹突发胰腺炎，九死一生，是徐家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回来的。
徐父去世前，甚至还给冯香苹购买了养老保险，同时还给冯智存了一笔二十万的“创业基金”——这也是秦关笃定冯香苹母子肯为徐如意卖命的缘由之一。
“钱！那对母子出身贫贱，一无所有，只有傍着徐如意这棵大树，才有钱，所以，为了钱，也为了情分，他们愿意为徐如意做任何事，包括杀害戚敏。”
离开观澜庭，老何径直回了家。
从第一次将秦关抓进局里审讯，怀疑对方杀害戚敏起，老何就没有回过家——他有一个简易的可折叠小床，就放在办公室里，有时候忙，他就在那张小床上过夜。
事实上，忙只是个借口。
老何不想回家，是因为这个家太过冷清。
这套两居室的小房子是老何离婚后重新买的，小姨子出事后，从前那套四室妻子便降价给卖掉了——她无法面对那套房子，家里门上挂着的风铃，餐桌上精心修饰的鲜花，窗台上的盆栽，儿子房间的桌布，儿子床上的布偶……
那个家有太多故人的影子。
在那个家，妻子儿子和岳父母都浸入了巨大的无边的痛苦里。
其实老何也是。
比起其他人，老何更多了一种痛，那就是自责——身为警察，却完全没有嗅到危险，身为警察，明知凶手是谁却不能将其绳之以法，身为警察，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推开门，一股食物腐烂散发的酸臭味便迎面扑来。
是厨房里上回点的外卖，没有及时丢弃，臭了。
老何忍着臭味将垃圾丢出去，洗了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将换下的脏衣服直接丢进洗衣机——买的是个二手房，所有家具电器都是原房东的，这洗衣机是老式的波轮款式，大约是用得太久，老了，衣服稍微多一点它就疯狂移动位置，还不时发出哐当哐当的乱响。
上一回儿子来这吃饭，就被卫生间那巨大的声响吓到。
这声音将老何从浅浅的睡眠中拉醒过来。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看手表，自己才眯了十几分钟。
他干脆不睡了。
等衣服洗好还有十来分钟时间，他从包里取出案子的一应资料，重新再来梳理一次。
“曾德美”、冯智、戚敏的死亡时间……
正看着，小吴的信息来了，“何队，秦关又在闹了。”
秦关已经足足等了两天，两天，他原是耐着性子的，平静的，淡定的，有信心的，但是，两天后，当小吴告诉他，“曾德美”仍旧找不到时，他绷不住了。
“还有冯智啊！你们为什么一直不抓冯智？把他抓进来审问，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冯智！你们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你们这么多人，就甘心被那个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秦关急了。
直到老何进来，他的情绪仍旧没有完全平复。
“冯智呢？你们把他带过来一审就知道我没撒谎！一切都是他干的！包括杀害戚敏！”
是的，那个蠢笨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只要抓他进来，铐住他，三两下一吓唬，他自然会无处遁形，悉数招供。
冯智一旦招供，那徐如意就全面崩塌，扛不住了。
但是，老何击碎了他的期待。
“冯智没有任何作案时间，”
老何静静地看着秦关——秦关困惑，他也困惑，但，他必须尊重事实，跟随证据走。
“冯智没有去过你的出差地，不论是你和戚敏幽会之前还是之后，他一直在千里之外的学校上课，他如何分身来跟踪你？如何替徐如意作案？”
这个问题如巨大的石头，轰隆隆朝秦关碾了过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警方一定不会弄错的。
冯智和徐如意再怎么能耍小聪明，他们那点伎俩，是绝对不可能混过警方眼睛的！
秦关跌坐在椅子上，失望如同一盆凉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自己的推断有误？
也不可能！
他没有错过任何细节，徐如意做过的所有事他都已经看清，他不会错！
徐如意除了冯智和冯香苹，再无其他帮手，临时找人？谁会替她这样卖命？
花钱雇佣的人？在哪里去雇？徐如意哪里懂这些？
不行，不行，秦关困惑至极——那个贱人没有这些门路的，那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就算找到人，她也不会应对，更无法把控。
“还有一点，”老何开口。
什么？
秦关瞪大眼，直视着老何那张平静的脸——他已经分明地感受到，原本几乎快要触手可及的自由，此刻如同烟雾，无情地生硬地不可控制地往外飘。
他快够不着了。
他唯有一个致胜的关键。
最后一个。
“戚敏的尸体，”果然，老何说中了他的心思，“你提到的尸体的死亡时间，”
是的，尸体的死亡时间，这个骗不了人，徐如意再怎么谋划，这个bug她绝对无法填补！
老何仍旧平静地盯着秦关那张五官快要扭曲的脸，平静地告诉他这个也困扰自己的疑点，“我们找到的那具尸体，从湖底找到的尸体，已经证明确实的戚敏的尸体，她的死亡时间经过法医鉴定，确实是一个月前，你和戚敏出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