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找不到了。
秦关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那个手机,戚敏的手机,不见了。
那本厚书中,被他挖空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发疯般地拽下了书架上的所有书籍,一本本打开,检查。
都没有——自己没有记错,也没有不小心放错地方,抛尸后,他亲手放进书里的!
但那个手机,真的被人拿走了。
徐如意。
只能是徐如意。
在这个家在他的书房能悄无声息拿走手机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可是,她在住院!
她让人拿的!
她让人进了这个她从来不进的书房,偷偷拿走了手机——徐如意不止一次说过,书房被他装修得太严肃太沉闷了,她很不喜欢,更不喜欢秦关那些大部头的法律书籍,她说那些书就光摆着那儿她看到都头晕。
是她在书房偷装了摄像头吗?
南一川扫开书架里的书籍,仔仔细细检查每一个格子间,包括里面拜访的照片、奖杯……
还有墙角,抽屉,门,窗。
他甚至拿把刀来,划开了真皮椅背。
然而,都没有发现。
这间从装修就完全由他来到打造的书房,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他找不到,那就是没有。
可是,如果徐如意没有偷装摄像头,如何能找到手机?
必然是认真地一本本翻阅了——这得仔细地搜索了每一个角落才能找到那手机。
是谁?
阵阵寒意肆意地在秦关的后背跳跃,翻滚——秦关看着书柜玻璃镜面中自己惨白的脸,不敢相信这一天中所发生的一切。
徐如意不惜自残,伤害自己,引导警察去怀疑他。
徐如意还偷偷拿走了他藏好的戚敏的手机。
她是什么时候布署这一切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手机的?
她的同谋又是谁?
这个手机秦关一共拿出过两次,一次取出来去修车铺拿钥匙,另一次他带去了新荷宾馆,本打算逼戚敏现身,平复警方的怀疑。
徐如意肯定不是这两次发现的,因为秦关第一次取出手机那天,她整天在外,晚上回家时已经满身是血,随后便住进医院直到现在。
也就是说,她发现手机,远在秦关这两次拿出来之前。
那就是秦关从出差地回家的那一刻,徐如意就发现了。
这个推论让秦关毛骨悚然,他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赶紧扶住厚重的书桌,来支撑自己快要软瘫的身躯——他出差回来的那些天里,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却能够对他柔情似水、笑靥如花?
他认识的徐如意,他了解的徐如意,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城府如此可怕的?
饶是秦关一向冷静,此刻也已经心头大乱。
他喘着粗气,踉跄奔到女儿房间——严格说来,这才是徐如意的房间。
从女儿出生起,她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里,因为女儿身体不太好,特别是夜里总睡不安稳,她便过来陪睡,一周只腾出一两个晚上回到主卧来旅行妻子的责任。
但这个责任她履行得并不让秦关满意——有时候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听到孩子哼几声她便立马奔过去,甚至有几次,秦关刚来了兴致,那边孩子哭,她便抱着他小心翼翼地道歉:“老公,对不起,我得过去了,明天,明天好不好?”
不过这种甜腻都是从前。
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几乎是彻底搬到了孩子房间,再没有回过主卧。
当时她给出的理由是太过悲痛。
“我爸爸走了,我再也没有爸爸了,我没办法做到安安心心睡在你的怀里跟你温存,我做不到,老公,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你让我安安静静待着吧,有小梨子陪着我就好,在这个世界上,我幸好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小梨子……”
当时秦关信以为真了。
他是真的信了。
她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她和她爸的关系也确实亲近,她爸出事,她确实几乎丢了半条命。
所以他理解,支持她,安慰她,自觉地躲开,给足她空间。
如今回头看,应该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排斥他,算计他了!
一个冷战从心底深藏的秘湖中无声翻起。
不会的,不会的。
秦关撇开这个想法,闯进女儿房间,粗暴地拽开所有的抽屉、柜子——这个时候,已经无须顾忌了,徐如意一定什么都知道。
他出轨的事,戚敏的事,她绝对早知道!
抽屉里全是女儿的绘本,画册,发夹,小玩意儿,还有徐如意平日里爱看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书。
这大概就是秦关小瞧她的开始——都快三十岁的女人,成天捧在手里读的,全是些幼稚可笑、无病呻吟、不知人间疾苦的书。
谁会料到,那只是她的假象?
把屋子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戚敏的苹果手机。
秦关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其实,他用小指头也想得到,徐如意拿到手机之后,不会随便放在家里。
而比找不到手机更严重的问题是,她拿走戚敏的手机,究竟要做什么?
以此来告发他出轨戚敏?然后以出轨来要求离婚?
不不不,绝不是这么简单。
秦关猜不到,他真的猜不到——从在天福酒店发现她自残开始,他就已经彻底看不清这个女人了。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家,捋着头发一遍遍地想,依旧弄不清楚。
良久,他拿起钥匙,一头奔了出去。
秦关开车直奔那个建筑工地。
他要去看看“戚敏”。
这是他最迫切需要确认的事——不管徐如意要做什么,要怎样对付他,找不到“戚敏”,一切都是白搭。
因为,没有尸体,就无法进行验尸确定死因,也就无法立案定罪。
仅凭戚敏的手机,徐如意是翻不了多大的浪的——论刑事案件的命案定罪,他秦关才是专业的。
一个手机能证明什么?
最多只能证明他和戚敏之间有婚外情,何况,戚敏中间回来过,在人前出现过——一个后来才失踪的女人,从前的一只手机屁也不算。
秦关冷静思索着,一路疾驰,到达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漆黑,只有附近有一点零星的灯光——工地天黑就停工,工人大多住在附近的简易棚或者附近尚未竣工的大厦里。
工地上没人。
秦关用手机当作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进去。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个黑影正悄然打开手机,正对着他,拍下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