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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秦关立刻就想起来了——在湖景别墅酒店,这女人曾言语温和地对他说:“先生,我们的蓄水箱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把你的箱子移了位置,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打开,我们酒店的规矩我是知道的,不能动客人的物品。”
曾德美。
那家湖景别墅酒店的中年保洁员。
秦关完全没有猜错——她当时一定是偷窥到了事情的经过,也打开了袋子,看到了戚敏的那些衣物。
她当然也知道那个汉柯行李箱被推到了湖里。
他们好大的胆子。
一个是小小的酒店保洁员,一个土里土气普通话都说不准的小混混,竟然敢设局,敲诈到他的头上!
秦关牙关紧咬,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死死揪住这两人,厉声吼:“东西呢?东西藏在哪里了?快点说!”
那双至关重要的丝袜,自然就是眼前这女人藏起来了!
曾德美的一撮头发被捏在秦关手里,挣脱不得,疼得直叫唤:“你快放开!放开!我的头皮都被你拉破了!”
2
“头皮拉破?”秦关冷哼一声,两只手越发用力,“今天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他妈的不把你头皮掀掉,我都不姓秦!”
左手拖着的那小子扭着身子,两只细胳膊狂挠秦关的胳膊。
一阵细疼,秦关低头一看,胳膊上被挠出了几道血痕。
“你他妈的!”秦关丢下曾德美,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又抬起脚,朝那小子猛踹,那小子虽然年轻,但无论是力气还是气势,都远远不如秦关。
他被打得鬼哭狼嚎。
“你快告诉他啊,我要被他打死了!”那小子朝曾德美哇哇乱喊。
隔壁已经有人出来,探头探脑。
秦关心急,下手更重。
“别打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小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拼命求饶,“我在厂里上班,上得好好的,她……她打电话让我出来,说有个工作,让我帮忙,完事给我一万块钱……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撒谎!”秦关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没撒谎,是真的,我……她是我爸新找的对象,我爸让我听她的,我没办法,何况,她真的给钱,给了我5000块,不信,你看我手机,我手机刚买的,还有衣服,钱花光了,她说很快就给我剩下的,只要我做好工作,给你送信,跟踪你,我……我真的就知道这些……”
原来只是个帮手。
秦关双眼刀一样瞪着曾德美:“你再不说,你的老情人可就没人送终了!”
3
曾德美比那小子镇定多了。
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再对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邻居挥挥手,把前后门都关上,栓好,这才看着秦关,那张朴实的脸上,笑容彻底隐去后,竟也满透着算计:“你打死他也没有用,东西不在这儿。”
秦关才不信。
他拖着哇哇乱叫的小子,在这狭小昏暗的屋子里低头寻找。
这是个一室一厅,被改成了两室,外面这间是这小子的卧室,床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几套新衣服,床前还摆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
显然这小子把那轻松就赚来的5000块的工钱,都花在打扮上了。
里面是曾德美的房间,收拾得挺整齐。
秦关抖落了床上的被子,又把床底的小行李箱打开,把里面装着的曾德美的衣服全都扔出来。
没有丝袜。
踢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包括那简易的厨房和卫生间,然而,都没有。
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丝袜。
甚至,都没看到那原本属于他的三十万现金。
4
“丝袜不在这儿,钱也没有了,都藏起来了,”曾德美慢条斯理地扬起头,“总之就是没有,要钱没有,要东西也没有,只有两条命在这。”
“饶了我啊大哥,我没有参与的,我真的不知道的……”那个不明所以的小子还在求饶。
“你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秦关死死盯着曾德美,这女人笑起来朴实厚道,一旦不笑,脸上每道皱纹里,都分明地写着一个字。
狠。
他得比她更狠。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我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正当防卫知道吗?我今天就能用正当防卫灭了你俩!”
“我知道你厉害,你是有名的大律师,什么样的官司你都能打赢,我也知道你还能有法子给自己脱罪。”
曾德美一点也不怕,“但是,你也躲不掉的,因为我已经写信发到警局了,证据我保存在一个地方,我们要是出事,你也一起死,大家一块死,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
她说得镇定自若,不像是假话。
但,秦关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保洁员,怎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5
“哼,你竟敢来吓唬我了?”
秦关冷笑,“行,我可以不打你们,”
说着,他真的松手放开了小子。
“但我告诉你,曾德美,你大概不知道,敲诈勒索威胁判刑有多重吧?你现在的行为……”
“别拿这一套唬我,”不等秦关说完,曾德美打断他,“敲诈勒索判刑重,还是杀人判刑重?我没读书也知道。”
“既然这样,好,”秦关见曾德美软硬不吃,拍拍袖子,假意要离去,“那你就去报警好了,把东西交给警察,去告发我,我们就走着瞧,看看是你能扳倒我,还是我弄死你们!”
“你舍不得的,”他还没转身,曾德美就冷笑了。
“我们乡下人,一无所有,就算因为这三十万坐了牢,我们也不怕,因为我们本来就穷,就贱,不像你,大名鼎鼎的秦律师,长得帅,能力还强,家里又有钱,你是人上人,你身份尊贵,你要是坐牢,可就什么都没有啦!”
“你老婆肯定会跟你离婚,你的律师事务所肯定把你炒掉,那时候,你这一辈子就彻彻底底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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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只觉得背脊发凉——这女人,这个自称大字不识一个的中年女人,竟然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所以,秦律师,你就别玩花样了,你老婆娘家好几套房子,随便卖一套就有三百万,对你来说,就是少一套房子而已,你这么会挣钱,几年就能挣回来不是?”
“你何必跟我们较劲?我们人穷眼皮子浅,要的就是钱,见到钱,丝袜给你,那个沉在水底的箱子,你大可弄走,这样,你高枕无忧,我们有钱拿,不是一举两得?”
“你放心,钱到手,我们立刻消失,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出现也没用,你是律师,你懂的,没有证据,没有尸体,我们就是去警局告发你,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曾德美言简意赅。
她对自己的了解远比秦关想象的更清楚。
她早已算好,在这场博弈里,秦关没有任何胜利的筹码。
秦关发现一向口齿厉害的自己竟无言以对。
冷静一点想,她说得没有错——这些人要的就是钱,而他,要的是平安。
不能因小失大。
关键是,这个时候的秦关,已经别无选择。
秦关只能答应。
7
很快商定好,三天时间,三天后,由曾德美发送地点当面交易,一手拿钱,一手给证物。
“我肯定不会再租住在这里了,所以地点要换。”
这女人想得很周到。
“放心,我也不会换掉证物的,300万对我来说,几辈子都挣不到,我知足的,我要是换证物,你丢了300万,不会放过我的。”
她倒是说的实在话。
三天时间,秦关心里其实在打鼓——300万不是个小数字,三天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但如果要十天半个月,他又担心夜长梦多。
先回家再说了。
毕竟,这个数字,只有徐如意可以想办法拿得出来——岳父母给她留了不少钱。
“我警告你们,这三天,都给我消停点,”临走时,秦关还指着这两个人的鼻子,狠狠地说,“要是你们再他妈的去我家砸门送箱子,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秦关扬长而去。
“砸门?送箱子?”曾德美和那小子站在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谁那么无聊干这事?真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