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的节奏很快，这是一年的盛夏。
谢乾和夏清衍回了m市，这天骄阳高照，蝉鸣声连天。
高中那时的班级群仍旧未解散，从起初对大学生活点滴的分享到后来的波澜不起。
随着暑假的开始，班群里又是吵哄哄一片。
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与社交，群里总是有些闲不住的那么几个，他们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
他们说着要去聚一聚，追忆流年，地点还是长林三中附近美食街的一家饭馆。
高中毕业后，他们很少再见面，各自东奔西走。填志愿时大多数人都选择去省外上大学，小部分选择留在省内。
谢乾和夏清衍两人不紧不慢是最后到的，餐桌上的他们已经聊起天来了。
“……”
吃完饭后他们又提议去附近的KtV闹一场，一行人零零散散走在一起，到了地点定了个包厢。
谢乾被他们闹着来场“开幕式”。
谢乾有些哭笑不得：“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那是必须的，”朱阳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我一直都看好你。”
“说些违心的话不心虚吗？”谢乾回道，“当年还说要嘲笑我来着。”
“这过去多久的事了，”朱阳说，“还记着，脑子够用吗？”
包厢内的彩光让人晕眩又耀目，夏清衍坐在沙发的角落，整个人处在晦暗不明的状态，身形轮廓笼上阴影，漆黑的眼眸里是谢乾的影子。
台上的谢乾束光笼罩，少年的头发晕开光芒，眼前的一切亦如当年。
那时的他早已心动。
两人的目光交接。
幸好，他的少年没跑。
一直陪在他身边，相伴相随。
谢乾唱了一半就关了，一阵阵欢呼言辞之中，夏清衍起身缓缓走上唱台，从谢乾的手里夺走话筒。
底下的人立马沸腾起来：“衍哥，来一首。”
“衍狗，来一首，”朱阳大喊道，“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夏清衍弯着唇，把话筒悬在嘴前，嗓音清澈明朗：“抱歉，我不会唱歌，不过，我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
谢乾的眼皮微微跳了跳。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背景音乐也十分配合地关了，然后大家听见他郑重地说：“向大家介绍一下我男朋友——他叫谢乾。”
青春一场，勇敢一次，有何不可。
脱口而出的那刻，他们在一起的秘密不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仿佛告诉了全世界。
夏清衍很久之前就不想瞒着他俩的关系，自己喜欢就好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谢乾也愣了几秒，太直接了丝毫没有丁点过渡和犹豫。他的心脏越跳越重，直贴耳膜，像是做坏事被包抓的心虚，耳尖都烧了起来。
周宇成眼睛都睁大了一倍，差点跳起来惊呼道：“谢乾！！！是我眼前认识的谢乾吗？！”
夏清衍笑了笑：“就你眼前的谢乾，我男朋友。”
底下的人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扫荡，最后落在两人扣在一块的手。
信息量太大，许月反应过来时，手里拿着的薯片重掉回零食袋里，睁大眼睛震惊道：“没想到你俩是同\/性\/恋！”
周宇成的反应像是发现新大陆般使劲地摇晃着朱阳的肩膀，激动地说：“草！你意不意外惊不惊讶，他俩在一起了。”
全程都很淡定的朱阳正窝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塞零食，眼皮也不抬敷衍了事：“嗯。”
周宇成转身又想晃刘铭聪的肩膀，刘铭聪及时制止道：“别来，我不敢确定但看出来了一些。”
朱阳也道：“我早知道了。”
“草，”周宇成说，“你们是不是偷偷玩排挤，怎么感觉就我不知道，被蒙在鼓里。”
谢乾瞧见周宇成那激动的样儿，有点哭笑不得。
全程都处于高速亢奋的周宇成同学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身上，佯装淡定地咳了几声，抓了抓头发圆场：“那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喜欢一个人没这么多的理由。”
夏清衍笑道：“你确实是太意外了，不过谢谢你太过激情的反应。”
周宇成窘迫地又抓了抓头发。
“……”
这一群人聚到晚上八点左右，互相道别，各走各路。
无论走到何方，距离多远，他们还是他们，永远像高中那会儿好聚好散。
“我今晚要回家跟我爸说我俩的事，”走着走着，谢乾忽然朝他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那我就带你私\/\/奔。”夏清衍想也没想笑着说。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假。
悬挂山那边沉沦的红日散发的耀光好似凝聚在他黑沉沉的眼眸里，碰撞出玄幻奇妙的颜色，谢乾望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无比清晰。
亮晶晶的闪着光。
谢乾怔愣地盯看了他许久。
久到夏清衍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他才倏忽回神。
“发什么呆？”夏清衍轻声问道。
谢乾说了句似曾相识的话：“我还不能看你了？”
“我还以为你不相信我的话呢。”
“我在你这信用度这么低的吗？”
“不敢。”
“算你识相。”
“……”
晚上，夏清衍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紧张地说：“不管出什么事都打我电话或者发消息，我随叫随到，人工服务准到位。”
谢乾生出点无语，没好声好气地说：“哥，我只是回个家而已，又不是去赶刑场赴死，搞这么紧张干嘛，我爸妈又不会吃了我。”
“……我知道，”夏清衍语无伦次，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道：“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
公交车亮着灯缓缓驶来，歇了口气车身晃动一下笨拙的停在路边，车门徐徐打开。
“车来了，”夏清衍说，“上去吧。”
“嗯，”谢乾转身上车，脚踩上阶级，手掌搭在车框沿偏头笑了笑，“哥回去吧。”
夏清衍愣愣轻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渐行渐远，在这番场景下时间好似迅速倒退，退回到他送谢乾去高铁那天。
奈何迫不得已。
当时的百般不舍情绪比现在猛烈不知多少百倍。
他想一直一直紧紧地跟随谢乾，时时刻刻看着他。
车尾的灯逐渐变得渺茫虚无，渐渐消失在夏清衍的视野里。
他还站在原地没动，一个人站了好久，怔怔地看着车消失的方向，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沉默。
夏清衍站在路灯下，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高瘦冗长，他看着面前飞驰而过的车辆，车灯光直直的划破这片夜色。
窗外的一切事物往后移，停在了十字路口，谢乾无神地望着倒计时的每分每秒。
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说说笑笑掠过车窗。
这边有项目要谈，所以这段时间谢勇都在这座城市。
谢乾回到家时，谢勇还没回来。
“妈，我回来了。”谢乾打了声招呼便回到房间。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夏清衍发消息：［哥，我到家了。］
发过去几秒就回了：［嗯，好好吃饭。］
赶在吃晚饭前，谢勇回来了。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着他们聚在一起为数不多的饭。
“小乾，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刘静问道。
“挺放松的，”谢乾回道，“也很自由，没了高中的各种束缚。”
“那就好，”刘静说，“”
晚饭过后，各干各的事互不打扰，刘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谢勇待在书房敲着键盘干事业。谢乾也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在想事情，忽而出声：“妈，你没告诉爸我谈恋爱的事吧？”
“放心吧，我没在他面前提过，”刘静说，“也没说漏嘴。”
“那就好，我要自己告诉爸，”谢乾坐直，拿过杯子喝了口水，“妈，如果爸不同意的话，你多劝劝他。”
刘静看向谢乾：“我知道，我会劝你爸的。”
谢乾起身再次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压一压紧张感，心说特么考试都没这么紧张。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外面，不知怎么的他忽地有点胆怯，怕谢勇不同意，滋生出不该有的吵架。
本来父子关系就足够僵硬，如果谢勇不答应的话带来的无限争吵在这份关系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到最后双方都别提有多难堪。
谢乾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才抬手去敲门板：“爸，我有事找你。”
“进来吧。”谢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他心意已决，必须要让谢勇知道他的事。
谢乾拧着把手走了进去，关上门走他面前，喉结上下滑动，说：“爸，我谈恋爱了，谈了差不多有一年了。”
这类现象在大学时代随处可见，谢勇没多在意点了下头。
得到他的回应，谢乾继续说：“对象是男的……”
这几个字话音刚落，谢勇猝然怒发冲冠，猛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瞪着他，声音雄浑：“我就说你怎么回事？把人打进医院都不吭声，谈个恋爱还矫情起来了，我和你妈给你自由不约束你，不是给你机会乱来的……简直荒唐至极！”
“荒唐？”谢乾嗤之以鼻，“我不觉得荒唐。”
谢乾原本的丝丝紧张被他这遭话完全压了下去，面上是一副无伤大雅的样子。
“我不管你觉得荒不荒唐，你最好是给我断了，”谢勇气得口不择言，朝他吼道，“你把这事告诉周边的人看看人家是什么样的反应！你让周边的亲戚朋友怎么看？让别人怎么说？”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又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脸上爱闲言碎语在背后嚼舌根我也管不着，”谢乾陡然提高声段，口无遮拦，“喜欢一个人不应该理直气壮光明磊落的吗？为什么要畏手畏脚、躲躲藏藏？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谢乾这一番话说完，空气凝固了几秒，他微微垂下眸光，看着谢勇悬在两侧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指。
“你说的是没错，”谢勇眉头紧锁，压着满腔的怒意，“你但凡不胡来，我都随便你，可你偏偏要胡来，做父母的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误入歧途走弯路吧，反正这事我坚决不同意！”
“爸，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谢乾声音并不尖锐，却也丝毫不退让怯场，“反正说到底我就是对异性无感，这事迟早是要面对的。”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谢勇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不相信谢乾会变成这样，缓了缓气，抬手按了按眉骨，全身疲惫深吸一口气缓道，“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不是，是我先对他有好感的，也是我先追的，”谢乾提高声调决然道，“爸，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打断了他污言秽语的话，谢乾偏过头白皙的脸庞上倏地印出通红色的手印。
谢勇第一次出手打他，整个人都颤了一颤，他试图用一个耳光把谢乾打醒过来。被气得头昏脑涨，手心撑在书桌上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朝他吼道：“荒谬！简直是巨大的荒谬！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说这些话难道不觉得羞耻\/恶心、伤风败俗吗？我不想和你扯！反正这事我坚决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