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等会儿。”周笛从兜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过去。
“谢了。”谢乾把烟叼在嘴里，点火，一缕细烟冒出来。
他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戒烟，现在差不多有成效了，烟瘾没之前那么难耐强烈，平时想抽的时候会往嘴里叼根糖或者是嚼块口香糖，免得嘴一闲下来就想抽。
谢乾闲散地靠在墙上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弹了弹烟灰：“你还不回去上课？还抽？待会满身烟味不好交代啊。”
“看你抽来瘾了，”周笛指间夹着烟，“陪你再抽一根。”
谢乾笑了笑没说话。
抽完一根，谢乾又来下一根。
“还抽？你不打算回去上课了？”周笛说。
“自习课，又没老师来，”谢乾说，“回去也是无聊。”
周笛把烟头按在墙壁上，又扔进垃圾桶里，拍了拍衣服，确定闻不出味来：“走了，待会英语老师肯定叫我抱着书站在教室后面听课。”
谢乾笑着嗯了声：“这烟先借我，下次还你。”
“行啊，物证都没了，身上有烟味也抵死不认，拿我没办法。”周笛说，“走了。”
谢乾点了点头。
烟被谢乾夹在指间，晃了晃，空中飘浮着白烟，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感觉到烦躁，越来越暴躁，需要某种介质来克制解决。
他又狠狠地抽了口。
出来快半个小时了，谢乾接二连三抽了四五根，已经超出戒烟范围。
他按灭烟头随意扔进垃圾桶里，临走前又洗了把脸，还用力揉搓了一把。
额前的碎发浸湿挂着水珠，他胡乱地用手扫了几下。
边往外走边拍身上的烟味，回到教室时，谢乾大摇大摆地从前面穿过往后门走。
谢乾修长的身体站在门口，遮挡倾泻下来的阳光，地上多了一道高瘦的影子，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周围一下子暗淡了不少。
夏清衍下意识用眼角的余光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谢乾十分自然地走进去，接着拉过椅子坐下，掀起一丝微风。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未散去的烟味。
很淡。
夏清衍离得近，他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
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谢乾先是趴着睡到下课。
下课铃响，没过几分钟，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朱阳写完最后一点作业：“衍狗，走了，去吃饭了。”
“你先去，我待会还要帮谢乾打印课本，”夏清衍整理书本，“迟点再去。”
朱阳视线往谢乾身上扫了一眼：“行吧，我先去了，你也早点去，去迟了就只有啃盘子的份了。”
“知道，你再不去又有好多人了。”夏清衍笑着说，“去迟点还用不着排队，岂不是更好。”
朱阳轻声啧了几声，从后面绕过他出了教室。
下课有十来分钟了，谢乾还趴在桌子上，夏清衍拿好要打印的课本，唤了他一声：“谢乾。”
谢乾很不爽地哼了声，半晌，从桌上支起脑袋来，茫然道：“下课了？”
“嗯，现在不仅是下课时间，还是吃饭时间。”夏清衍不紧不慢地说。
谢乾哦了声。
“一起去打印室吗？”夏清衍问。
刚睡醒，谢乾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打印课本这事：“走啊。”
打印室在一楼最左边，现在里面正有两位女生在复印资料，看见有两位帅哥走过来，呼吸都放轻了，静悄悄地打量两人。
谢乾进去后，稍微打量了下，墙角还安有摄像头，里面放了几个大纸箱子，分门别类地装着满满的打印纸和A四纸。
等了一会儿，女生才打印完，临走前匆匆看了两人几眼，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打印过程中，两人全程都没说话，尴尬的窒息感在他们之间弥漫，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刚才那节自习课，是不是找地方抽烟了？”过了一会，夏清衍淡声问道。
谢乾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声：“我在戒烟，还没完全戒掉。”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烟味？”
问完之后，谢乾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好像很在乎他的感受和看法。
“没，只是不喜欢闻这个年纪的烟味，抽烟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夏清衍垂着眸光，“未成年抽烟会影响思维能力和智力，引起大脑损伤，还有……”
说着说着还来上堂身体健康知识课了，谢乾笑着打断他的话：“我能理解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随你，这是你的自由。”夏清衍手里拿着打印好的纸张，“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些危害而已。”
谢乾整个人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站的位置离他几米远，谢乾移不开眼望着他无可挑剔的绝美侧颜，忽然低头无声地笑了。
很开心地笑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过了一会，谢乾朝他说：“谢了。”
“不用和我讲客气。”打印完后，夏清衍整理好书本，朝他这边走，“举手之劳而已，走了。”
下午六点多刘静打来电话。
“这个点是不是晚饭时间？”刘静问，“吃了晚饭了吗？”
“吃了。”
“新学校、新同学、新老师都怎么样？”刘静又问，“能适应得了吗？”
“就这样，挺好相处的，”谢乾回道，“转过几次校了，早就该习惯了。”
刘静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谢乾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从喉咙里嗯一声。
“……在学校里好好与同学相处，别惹是生非，”刘静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说那么多了，你好好把这两年书读完就行。”
“知道了，”谢乾隔着屏幕回道，“没什么事了，挂了啊。”
次日，刚上完第一节课，经常进出办公室的班长刘铭聪得到一手消息：“我们班即将上任的新班主任来了，听说是从别的重点学校调过来的，而且还是特级教师，一听就知道贼牛逼。”
前排听见这话的人，边写边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从其他老师那里听来的啊，不然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刘铭聪说。
“你知道新班主任姓什么吗？男的女的？”同桌周宇成合上作业本，随口一问。
“啊这……”刘铭聪抓了抓头发，“我还真不知道，管他呢，反正今天过后我们就知道了。”
新班主任姓江，名字叫江建辉，是位快要步入中年的男人，挺着个大肚腩，老实淳朴脾气和善。
作为新上任班主任的他，第一堂课就是拿着班级花名册把班里学生的名字和脸都对上号并且将各位班委熟知。
教语文，讲课认真，话也是相当多。
这似乎是语文老师的通病。
课上到一半，江建辉突然打了个岔：“昨天开了个小会议，正式开学后要举行开学考，内容包括上学期已学的和这学期新教的，请大家好好回顾回顾前面所学的内容。”
说完，教室登时一阵哀嚎。
“又来，每学期都有开学考，我真是服了。”朱阳抱怨道，“能不能跟学校提点意见啊。”
“老天饶过谁？我不想考试啊。”刘铭聪哀嚎两句，又问，“老师，考完试要不要换座位？”
“看情况，我会稍微做点调整，”江建辉说，“不会大幅度调动，有想换同桌的可以私底下去办公室找我。”
班上都是两人凑成同桌，只有谢乾和坐在讲台旁边的男生落单，刚好可以凑对。
谢乾正和派大星打游戏，两人一直都有联系，大多数都是派大星来邀谢乾。
打完了就聊天。
［派大星：新学校怎么样？］
［谢乾：还行吧，无法忍受的就是宿舍楼有点烂。］
对方发过来个表情包。
［谢乾：老李给你安排新同桌了没？］
［派大星：同桌挺老实安静的，我俩互不打扰，但我没想到的是他还会帮我把风，总而言之还行吧，你呢？］
［谢乾：暂时没同桌，有些可怜。］
对方又发过来个表情包。
关于表达感情这方面，派大星喜欢发表情包。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没聊了，谢乾把手机塞回桌兜里，然后瞥了旁人一眼。
夏清衍正忙着写笔记，刚写完眼珠转了转，然后扭头：“上课认真点，写笔记。”
谢乾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约有半来分钟。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谢乾干巴巴又迟疑地问了句。
“监督同学学习是我的职务所在，并不是对你的误解。”夏清衍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嘴皮子一向很能扯的谢乾张了张嘴竟没法反驳。
“头转回去，认真听课。”
谢乾默默地把头转回去，又把刚塞进桌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解锁，旁边的人又传来声音：“吴主任来查堂了。”
夏清衍说话时还在写笔记，只是在写的中途帮他把了下风，教室两组之间的过道不过就是一条手臂的间距。
谢乾先是一顿，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往窗外看，而是扭头往夏清衍那边看。
就看了十几秒，谢乾再一转头，果然对上窗外那张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的脸庞，目光犀利。
狠狠地带着警告的意味刺了过来，谢乾不由地惊了一把。
幸好手机已经塞回桌兜里了，谢乾此时的状态就是上课不认真听讲的现状。
谢乾没想到吴主任做事挺有责任感的，他不仅进过职高也进过重点学校，基本上老师都不怎么管，有可能是知道他这副德性了，就懒得管了。
吴主任走后，谢乾无聊地数着下课时间，交叠的手臂枕着脑袋：“夏清衍，我们还没加好友。”
谢乾习惯了没有老师管他的德性，上课说话也没注意音量，直勾勾地钻进对方的耳朵里。
夏清衍头也不扭：“下课再加。”
夏清衍的账号头像是一张日落图片，名字直接是用本名，简简单单。
谢乾随手点开他的朋友圈，内容都很简单，基本上都是短短的一句话，大多数都是励志语录，很少有照片。
谢乾一条一条往下翻，终于瞧见张照片，是张合照。
照片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容颜很漂亮的女人。
谢乾修长的手指凝滞在屏幕前，照片的背景是红霞绚烂的天空，半轮金灿的残日，散射着耀眼的芒光。
女人的容颜被镀膜上一层金光，柳眉弯弯，仔细看会发现两人的眉宇很像。
谢乾心想这应该是夏清衍的母亲。
离正式开学不远了，作为学委的夏清衍十分的热情，给谢乾复习了半个月。
谢乾本人也没想到，有人如此愿意指教他。
高中的所有的课本试卷笔记本什么的夏清衍全部都整齐地摆放在宿舍里，随时都可能会用到。
谢乾从上高中以来就没怎么听过课，能上高中也是用钱砸进去的。
以至于夏清衍来敲宿舍门的时候，谢乾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清楚，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是个没学习细胞的学渣，我学习细胞早就死绝了。”
夏清衍站在门外，发尾还在往下滴水，滴在衣服上立马就洇湿，手里还拎着几本书和笔，选择性失聪：“开门，我给你讲知识点。”
“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学习不行。”谢乾背抵着门板，跟他只隔了一块门板，“我学不进去，你就让我自行毁灭吧。”
“……”
“我还正值青春年华，不想这么早就被学习逼死。”
“……”
“我想你给我讲也很烦，只不过是学委这个神圣的身份让你本能的去教我，而且我很难教，不仅如此还会白白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这样对你太不值了。”
“……”
谢乾背依旧抵着门板，也不管夏清衍在不在外面，反正嘴巴说个不停：“说不定你还在心里骂过我，骂完之后又觉得有负罪感，想教我来抵罪。”
“……”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很大度的，我原谅你了。”
“……”
站在门外的夏清衍眼睛都睁大了：“……”
谢乾很会扯，最后夏清衍都被他说气笑了。
夏清衍之所以会来辅导他，有一部分原因是江建辉让他在学习上多帮助帮助谢乾，怕谢乾因转校生的身份在班里受到排挤。
又过了几分钟，谢乾听见外面没有声音，心想大概是走了吧，毕竟说了这么多个人想法，而且谁也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花费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