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被刀锋架着，已经有些两眼发昏的林尼下意识身子一僵。
已经不知道打了多久，他只感觉四肢发软，还晕乎乎的，耳朵里直嗡嗡。
他还是第一次打到这种程度。
哪怕往日在愚人众里拼死训练也不至于这般，连脑袋都只觉一阵胀痛。
他记得自己身上应该带了十二副特质卡牌，还未把影逼退十步，自己的牌先用光了。不得已收回大魔术弓，换成祭刀和影短兵相接。
要适应影的刀术，需要眼和脑竭尽全力运转。而影挥刀时的压迫，对他的精神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磨砺，也让他现在感到无比疲惫。
反应力必定跟不上影如电如风的劈斩动作，但好在交手到现在，他多多少少也摸到些套路。
最起码，虎口不至于被震得血肉模糊，只是隐隐作痛。
若只是如此，影觉得无趣便会直接发力将其击倒。
而让影玩到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原因便是——她的虎口也被震疼了。
仅仅只是初次切磋，她便察觉到林尼在有意识地去学习她的刀术技巧。但并非模仿照抄，而是融汇到自身的刀术所学。
短刀想要振刀比太刀难得多，但偏偏影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道被卸去，甚至反颤得她虎口微疼。
直到林尼落败的前一秒，影已经明显能察觉到林尼的刀术有自己的影子，挥砍的姿势、动作，都带着些她无念无想的气势。
这种势也是林尼能坚持到这一刻的缘由。哪怕他浑身都难以再挤出一丝气力，眼眸却仍旧亮得出奇，目不转睛盯着影和她的刀。
“结束了。”
雷电影轻声说着，语气相较以往多了些温和：“刀术尚可，但刀差了些，远不如你的弓。”
林尼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只顾喘息着没回话。
大魔术弓是什么弓啊？他去哪找个能和大魔术弓媲美的刀，和雷电将军抢吗？
见比斗结束，八重神子也笑吟吟地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尼狼狈的模样。
雷电影瞥了八重神子一眼，微微挑眉：“我想起来了。”
“嗯？”八重神子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雷电影没搭理她，看向林尼：“我送你的落魂镜安置在何处，先前一直未感知到。”
林尼：“额……”
见少年窘迫的模样，八重神子眼眸危险地眯起来，柔声笑道：“欸~放哪了呀小家伙，那件器具可是将军大人故友所留，可不能乱丢乱放哦~”
不然呀，八重姐姐会杀了你哟~
林尼：……
求助帖：被雷电影和八重神子同时追杀要怎么跑？在线等，急！！！
*
影和神子倒也没真的在大庭广众下追问此事，见林尼似乎有难言之隐，便跟着他前往上月区的庭院再论。
“这儿建得真好，”八重神子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没想到你还蛮会享受的嘛~”
林尼撇撇嘴没理会她。这块他就没来过几次，现在大多房屋可都空置着。
“那么，现在可以解释一下落魂镜了么？”
闻言，林尼面色也郑重了几分：“关于落魂镜，我可以保证其并未丢失，但有位魔神需要借助它续命，因此并不在我身上。”
“魔神？”八重神子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续命么，落魂镜怎么续命？你还认识这种生命垂危的魔神？莫非是什么魔神怨念残渣？”
嗯……哎。
大慈树王的事情不便解释，到现在他也从未和人说过。其中牵扯过多，说不准此刻世界树还时不时会检索这个关键词呢。
无法暴露。
“关于详细情况，恕我无法告知。”林尼垂着眼眸，感觉自己多少有些不要脸面了。东西到底是别人所赠，现在对方问问物件去处，他却都无法言说。
“原来如此。”影了然地颔首。
八重神子诧异地瞧了她一眼，自己这个老宅女闺蜜居然比她理解得还快？
“此番是我考虑不周，落魂镜终归是惹人窥伺，于你反倒是灾祸。”影稍稍沉吟，便开口道，“如此正好，我为你锻刀一把作为赔礼，如何？”
八重神子：“？？”
林尼：“？？”
不是，她理解了什么啊喂？！
八重神子还在懵圈，林尼已然立刻反应过来，连出声道：“并非如此，我……”
“好了，我意已决，”影轻声道，“你为稻妻做了不少，却落得如此地步。作为将军，于情于理都应将这份情谊落实妥当。”
林尼：……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以后影察觉到自己理解错了，会提刀砍他，还是干脆装作不知道呢。
见林尼的脸色如打翻的颜料盘般变化，八重神子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七八，眯眼道：“哦？我怎么见着你没受什么委屈呢。”
[影呀，你个土妹子别被他骗啦！]
只可惜影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反而询问道：“你可要和我学习太刀术？”
“欸？！！”
林尼微惊，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将军大人垂爱，真是……”
影摇摇头，轻声道：“无他，只是你有这个天资罢了。我的刀势你已初窥门径，如何用刀你自己也有心得。若是太刀术在你手中，日后的你，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切磋对手。”
本还要揭穿林尼的八重神子不由默了。
传授太刀术，这层关系已然不亚于神明眷属。抛开神位而论，这种衣钵传承在稻妻已然可等同亲眷。影对这位少年这般看好么？
八重神子不由有些吃味，眼眸微微闪烁，瞄了眼二人，却也只是抿唇不语。
只可惜这层意味林尼没能参透出来。
他闭眸良久，像是回忆了许多，嘴角时而沉闷、时而雀跃。
待他睁开眼后，影才开口道：“考虑的如何？”
林尼摊开自己的手，望着手心和指尖，语气柔和：“非常抱歉，我恐怕……不太适合太刀术。”
“嗯？”影微微挑眉，八重神子也目光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少年浅笑着，眉眼那样温暖和煦，与先前挥刀时的森冷眸光判若两人。
大魔术师的手是最精妙的魔术道具。
而他也会将塞萨尔的荣耀背负着，在魔术的舞台上闪烁。
关于武器选择，[父亲]也询问过。
【你确定要用这种祭刀？】
【嗯。】
【为什么？各种武器使用学习课程中，你的短刀、小太刀的水准不过是中游。横刀、太刀、长戟、大枪这些，你分明可以做得更好。】
【我……会用这把祭刀完成您的要求。】
【那会很累吧，可以告诉我理由么？】
【……】
塞萨尔先生说，以他们的才能，只是想成为魔术师并不难。
出色的表演天赋、对细节控制的精密度、天马行空的魔术设计，只要做到一点就可以成为让人惊叹的魔术师。
但大魔术师不同，那是魔术师的顶峰。那需要对魔术整体有无比自如的操纵能力，对表演的每一步都拿捏精准到毫秒。以及……一双被天使亲吻过的手。
就武器而论，通常长者力攻，短者灵动。他实际训练中也察觉，短刀使用更注重技巧和发力手法，而其他武器的训练……很容易让手指留茧，降低指腹的敏感性。
【在担心你的魔术？】
【欸？！】
【呵呵，真是好猜呢。罢了，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坚持下去。希望你磨炼的刀术，在未来能让我满意。】
【父亲大人……】
【好了，拿着你的刀回去吧。想说什么不必和我藏着捏着……下次你的近战考核，我会旁观。】
如果梦想是如泡沫般的浮漂，现实是混杂血肉的污海。那么她身为[父亲]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孩子的梦吧。最起码……不能让他们童年的梦想，被毫无呜咽地生生折断。
【……嗯，父亲。】
哪怕世界充满欺骗和谎言，我也有我的真实。在这里。有我的父亲，我的家人，以及我最纯粹的梦……
*
影静静盯着林尼，眼眸幽邃。
她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刀势又纯粹锋锐了几分。他走出了自己的路，而非模仿自己的无念无想。
凡人虽须臾寿短，却是那样闪耀，让人忍不住驻足多瞧几眼。
真是有趣。
有些期待未来的他，会走到哪一步。
会能让我拿出几成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