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淡薄的晨光仿若轻柔的纱幔,丝丝缕缕地钻进承乾宫。
安陵容长睫轻颤,眼皮缓缓掀开,意识回笼的刹那,视线便撞进雍正关切的眼眸里——皇上守在榻边,彻夜未眠。
安陵容眼眶霎时蓄满泪水,似后怕如汹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双手慌乱地揪住雍正的胳膊,指甲深深嵌入龙袍,身子抖得簌簌作响:“皇上!臣妾险些与您天人永隔,再也见不着您了。”
话语间,安陵容已泣不成声,恐惧在眸底翻涌成黑色的漩涡,哽咽着吐露满心惊惶:“臣妾……怕极了,有人蓄意害臣妾。”
雍正瞧着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满心满眼只剩疼惜与愧疚,当下倾身向前,长臂一伸,稳稳将她揽入怀中。
下颌轻抵着她的头顶,一下又一下温柔摩挲,似要用掌心的温度,熨平她心底的褶皱、驱散那浓稠的惶恐。“容儿莫哭。”他嗓音低沉醇厚,仿若春日惊雷,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她耳畔喃喃轻哄,“有朕在这儿,往后定护你和孩子周全,朕发誓,那幕后黑手绝逃不过朕的掌心。”
言罢,雍正微微松开她,双手稳稳扶上她双肩,目光深深探入她眼底,里头藏着的温柔与疼惜几欲满溢,周遭喧嚣纷扰仿若轻烟消散,此刻,世间独她一人,是他心尖上珍视的宝物。
阴森逼仄的慎刑司内,烛火飘摇闪烁,光影幢幢,恰似隐匿在暗处、择人而噬的恶兽,把惶恐的氛围搅得愈发浓稠黏腻。
那稳婆瑟缩在墙角,手脚铐着的铁链冰冷粗粝、沉重非常,稍一动弹,便哗啦作响,惊破死寂。
竹韵莲步匆匆,裙摆轻拂,径直跨进这刑讯之地。她眉峰紧蹙,看向稳婆的目光中带着恨意:“苏公公,我方才在产房瞧得真切,这婆子鬼鬼祟祟,从头上拿了东西,意图谋害娘娘。”
苏培盛心领神会,三角眼微微一眯,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朝身后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们如饿狼扑食,几步上前,薅住稳婆胳膊,将她双手死死摁住。
另有两个狱卒迅速跟上,细细搜身。只见稳婆指缝间,褐色膏状物若隐若现;
紧接着,一人大手一挥,扯住她发髻,刹那间,浓烈麝香气扑面而来,细碎麝香粉末簌簌而落。
苏培盛眉梢一蹙,俯身捡起一点,置于鼻下轻嗅,却仍心存疑虑,当即吩咐道:“速去请个太医来,仔细查验。”
不多时,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仔细甄别后,笃定开口:“苏公公,确凿无疑,这是麝香。”
苏培盛脸色骤沉,三角眼眯成危险窄缝,寒光毕露,死死盯着瑟缩发抖的稳婆,扯出一抹冷笑:“哼,物证俱在,谋害嫔妃皇嗣,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稳婆本就惨白如纸的脸瞬间没了一丝血色,身子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强撑着不肯认罪。
苏培盛慢悠悠地掏出一本名册,拿手指弹了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个个眼巴巴盼着你归家,你若铁了心顽抗到底,咱家有的是手段,保准让你一家老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稳婆紧咬牙关,仍是一声不吭。
“既如此,便大刑伺候!”苏培盛一声令下,冷意森然。
狱卒们闻声而动,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幽暗中闪烁寒光,一步步朝稳婆逼近。
眼见烙铁就要烙上肌肤,稳婆“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彻底没了主意,扯着嗓子号啕大哭:“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求您饶了我家人!是皇后指使的啊,皇后给了我麝香,逼我趁乱害死俪妃娘娘,就盼着她难产血崩……求公公饶了我吧。”
苏培盛得逞一笑,脸上却仍维持着那副阴森模样,阴阳怪气地回道:“早这么识趣,何须受这皮肉之苦。”
说罢,朝狱卒摆了摆手,示意收起刑具,又整了整衣衫,拿捏着腔调道:“你可听好了,一字一句如实交代,但凡有半句假话,休怪咱家翻脸无情。”
稳婆磕头如捣蒜,涕泪横飞,把皇后如何谋划、何时召见、许下何种承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苏培盛边听边眯眼,暗暗记牢关键,待她说完,才满意地点点头:“哼,算你老实。”旋即,他抄起审问折子,脚步匆匆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内静谧压抑,雍正正伏案批阅奏章,眉头微皱,似被折子上诸事扰了心绪。苏培盛进门,“扑通”一声跪地,双手呈上折子,声音微颤:“皇上,那稳婆全招了,正是皇后娘娘背后指使,暗藏麝香,谋害俪妃娘娘与小阿哥,详情尽在折子,请皇上过目。”
雍正搁下手中朱笔,神情冷峻,并无多少意外之色,抬手接过折子,缓缓翻开。
目光扫过其上内容,脸色愈发阴沉,仿若墨云压顶,周身散发的威压让苏培盛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雍正才开口,声音中的怒意仿若即将喷发的火山,难以掩盖:“她身为后宫之主,理当以身作则,维系宫闱安宁,却屡次三番兴风作浪,视朕的子嗣如草芥,真当朕能一再容忍?”苏培盛紧贴地面,噤若寒蝉。
景仁宫宫门紧闭,往日的庄严肃穆此刻只剩死寂压抑。
雍正步履沉沉,踏入宫门,周身裹挟的威严之气仿若凛冽寒风,瞬间吹散了廊下几盏烛火。幽暗中,他眼色幽深,仿若寒潭,直直锁住皇后。
皇后一袭华服端坐,瞧见雍正这般神色,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谋划败露,大势已去。
刹那间,她眼眶泛红,索性破罐破摔,起身快步走向雍正,“扑通”一声跪地,泪如雨下:“皇上,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心肠歹毒,佛口蛇心?”雍正冷哼一声。
“皇上,这都是因为臣妾爱您啊!”皇后声泪俱下,凄厉哭诉,“臣妾才是最爱你的人啊,这么多年,臣妾殚精竭虑操持后宫,桩桩件件皆是为你,你为何不信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