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辰英俊的五官,在桃夭的手指下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英气的剑眉变得粗重了一些,笔挺的鼻子被自己易容的大了一圈。
如桃花瓣一般红润的嘴唇化成了香肠嘴。
还有线条分明的下颌,在自己的巧手之下变成了发腮的壮汉。
忙了一通,桃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萧景辰现在这个样子,他大哥萧景初在这里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好了!”
桃夭笑意十足的说道,萧景辰睁开眼睛,去照镜子。
左看右看了半天才确定铜镜中倒映出来的人是自己。
抬头看向桃夭,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说道:
“姑娘为何要将我化成这副模样?”
桃夭强忍住笑意说道:
“你长得太过好看,太容易引人注意了,我这才将你易容的普通些。”
萧景辰满头黑线,这是普通些吗?
单看相貌的话简直就像是市井之中宰杀牲口卖肉的屠夫。
“姑娘自己这张脸也好看的紧,更容易引人注目的,更何况还有那个冒牌货,姑娘还是给自己也易容一下的好。”
萧景辰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
不过他说的也是心里话,凤曦禾这张脸跟那个冒牌货灼华长公主的确很是相似。
被人看到终归不好。
桃夭本来也是打算扮做男子的样貌出门的。
点了点头,拿起易容的工具在自己脸上涂涂改改了一会。
明眸皓齿的姑娘再抬起头来变成了少年模样。
原本纤细的柳叶眉画的粗重,鼻梁高挺,眼窝深陷。
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不知被她用什么办法改成了一双三角眼。
眼底还有一层浓浓的阴影,好一副肾亏体虚的少年郎。
桃夭抬起头问了一句:
“如何?”
萧景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还行两个字吐出来都带了几分犹豫。
他突然觉得刚刚是自己误会了桃夭,她给人易容若是没有参照物,大概都挺丑。
他家殿下按道理来讲从小就是见惯了美人的,不应该审美有问题啊!
但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一个人长得太丑,也是会引人注意的。
“哎,你别使劲捏自己鼻子,鼻头容易掉的!”
萧景辰揉鼻子的动作一顿,听话的将手放了下来
“那我们走吧!”
“好!”
萧景辰不知道的是,这是桃夭的恶趣味之一,就是因为平日里见到的人都是容貌极好的。
才会在易容的时候将人往丑化。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长得丑的人才不会被人注意。
两人出了花厅,将在外面候着的福伯吓了一跳,还以为庄子里面进了贼人。
直到萧景辰开口说话,郑伯才通过他的声音和服饰判断出这是自家的二公子。
黄昏之时,前往云觉寺的山路之上。
两个身着墨色玄色衣袍的男子,身子笔挺,仪态端庄,远远看去通身的贵气。
只是走近细看才会发现,身材略高大的男子,身姿仪态都像是世家大族中教养出来的富贵公子,只是这一张脸长得委实难以入眼。
浓眉如墨长的都分出叉来,鼻梁很高,但鼻头大的像鸡蛋,还有嘴唇厚的像香肠一般。
再往他旁边看去,那个略微矮些的少年,清俊瘦弱了些,脸色苍白,一双三角眼,眼底乌黑。
搭配上高挺的鹰钩鼻给人一种阴狠恶毒的视觉冲击。
从云觉寺上完香下山的人路过萧景辰和凤曦禾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仔细打量二人。
终于深刻理解了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真实含义。
远处看着好看事物,一定不要凑近了去看,否则你脑海中所有美好的想象都会崩塌!
萧景辰和凤曦禾从容的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萧景辰作为盛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之一,出门被人打量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不过以前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欣赏、是崇拜、或者是畏惧,绝不是现在这种或惋惜、或嫌恶的目光。
他还能保持镇定,纯粹是在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在强撑。
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张脸只用这一次,没关系的,不会有人知道,顶着这张脸的人是我萧景辰。
而凤曦禾呢,她心情很好,她觉得自己今天为萧景辰和自己的易容的手艺又进步了。
凤曦禾的易容准则就是,当没有模仿对象的时候,易容的越丑越好,并且要丑的自然,丑的清新。
试想,当你要遮掩自己的面容逃避追捕的时候,如果你易容成一个普通到放在人堆里都不能一眼认出来的面容的时候。
追捕的人反而会将相貌普通的人全部筛查一遍。
但是你若将自己易容的足够丑,甚至是丑到让人扼腕的地步,丑的令人瞩目。
追捕的人反而会觉得,除非你是个傻子才会易容的如此显眼,从而对你放松警惕。
凤曦禾一边往半山腰的云觉寺走,一边小声跟萧景辰讲自己易容的这套理论。
“这是谁教你的?教你易容术的老师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潜心钻研出来的。
做人吗,如果不能成为人群中最美的,那就当那个最丑的,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人这一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庸而无趣的。
当你走在人海之中时,才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引人注目。
你说对不对?”
“嗯,很有哲理。
但你与我平日里都不是平庸且无趣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引人注意。”
“你要是在深山老林里面一待九年,每日作伴的除了一群无趣的护卫,就是山林中的野兽。
你就会知道时刻被人瞩目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凤曦禾摇头晃脑的叹息,听得萧景辰心中一疼。
是啊,他的小殿下在青龙山住了九年,从七岁到十六岁,从稚童长成一个少女。
幼时她便是最古灵精怪受人瞩目的尊贵存在。
她那样的性子在深山老林之中住了九年,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玩伴,自己还身中剧毒。
这些年她应该吃了很多的苦吧!
“你身边的护卫都很无趣吗?”
凤曦禾撇了撇嘴,
“竹青你是见过的,你觉得她是一个有趣的人吗?
竹影倒是话多,但也因为他话太多经常给自己惹祸上身,我身边的护卫里面就数他被关禁闭的时间最长,被扔深山里面的次数最多。
其余的几名护卫都比我年岁大了许多,在我面前严肃、服从。”
“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萧景辰轻声问道。
“好啊,不好的话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其实刚到那里的时候也不太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凤曦禾眼眸暗淡了几分,好在今日她易了容,并不明显。
萧景辰目光何其敏锐,他捕捉到了她眼眸中流露出的黯然,被化的粗重的眉毛拧起,像两条又黑又粗的毛毛虫。
凤曦禾抬眼就看到他的眉毛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扭曲在一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景辰见她笑出声来,突然就觉得自己今天易容的这张脸也挺好的。
“当年你解毒的时候,很痛苦吧?”
萧景辰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出来,他想到了之前目睹的她余毒发作之时的样子,想要知道的再多一些。
他的殿下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凤曦禾一愣,继而笑道:
“忘记了,那个时候还小,只记得很疼很难受,但这是一种记忆,不是一种感觉。
你让我再去回想,我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上次余毒发作呢?”
“也还好,竹青封了我的五感。”
她说的风轻云淡,萧景辰心下却犹觉难受,好像有一双紧紧的扼制住了自己的心脏一般。
他下意识的咬紧了唇瓣,若不是当年她将那株紫晶龙血草让给了自己,是不是早已经痊愈,如今也不必再承受余毒的痛苦。
想起那一晚她说只将自己当成幼时的玩伴,非要说有什么情谊,就是她对自己有恩情。
是啊,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从头到尾,都是她对自己有恩,自己却想让她留在京城,用肃北军拴住她,用家国大义拴住她。
自己错了,她的路应该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若想要这天下,自己就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剑。
她若想隐姓埋名,自己就是她身边最牢固的盾。
萧景辰心中有了几分释然,即便她选得路上自己不能相伴,只要她安好,其实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