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家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把云锦书的身份说得明明白白,弄得她在霍西楼面前更加尴尬。
本来她的身份,他一直看破不说破,云锦书自然也就装不知道,可如今太上皇直接说出来,她再装不知道也不行了。
“好孩子,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太上皇活了几十年,自然能看出云锦书的想法,“你若是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反正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我这老头子也不会到处去说,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见太上皇没有逼迫她的意思,云锦书当即便放下心来,“您说。”
太上皇看了眼霍西楼,这才开口道:“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或者遇到什么事,切记不能莽撞更不能自己去处理,万事找这个臭小子,让他帮你,他要是顶不住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宫里宫外现在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虽说太上皇已经退位多年,可他年轻时处理国事的雷厉风行,带领景朝走向太平盛世的功劳无人敢忘。
更别提还是当今圣上的亲爹,就算现在皇上遇到难办的事,还要找他听取意见。
谁敢对太上皇动心思,简直就是找死。
同样的,谁要是敢对太上皇护的人动心思,也离死不远了。
云锦书看着面前的老人,对方眼中的疼惜和爱怜让她的心有些触动。她想起爷爷去世时交代过的话,让她到了景都可以去找太上皇,不管她要做什么,太上皇都会支持,还让她可以百分百的信任他。
那个时候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爷爷会这么相信太上皇,这个问题她到现在也不明白,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不过太上皇对她的关爱是真心的,这点她能感受得到。
对于真心爱护她的老人家,云锦书真的做不到那么冷漠。
罢了,左右现在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她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不懂事了。
各种心思在云锦书的心里划过,面上她却是恭敬地行了礼,但礼还没行完又被对方拉了起来,“自己人不用多礼,没事的时候你跟这个臭小子进宫来看看我就好了。”
“是,只要有时间,锦书一定会来看您。”
见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太上皇顿时欣慰地笑了出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随后又看向霍西楼,表情倏地一变,没好气地说道:“听见没?我乖乖孙女会过来看我,你自己看着办!”
霍西楼对自己这位爷爷是很无奈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而且现在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一旦不顺心就开始揍他。
心真累。
“知道了爷爷。”
太上皇冷哼了一声,再看云锦书时表情又变得温柔,“小书,把这个拿着,你小时候我就为你准备好的及鬓礼——”说着,从旁边的匣子中取出一块令牌,云锦书看到那四个字一愣。
“这个太贵重了……”
“在咱们景朝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代表着祝福,晚辈不能不收哦。”
这块令牌象征的可不仅仅是个祝福,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云锦书犹豫着要不要接。
这时旁边的霍西楼直接拿了过来放到她手里,“给你就拿着吧,有这块令牌在,日后你想做什么事也会方便很多。”
“锦书谢过太……”
“叫爷爷就行了,太上皇太生分了。”他笑呵呵地说道。
“多谢爷爷。”
“哎,爷爷的好孙女……”
云锦书在宫里呆到很晚才会放走,本来太上皇想让她在宫中留宿,反正他住的地方离后宫十万八千里,皇帝跟那些嫔妃都管不着。可霍西楼坚持要带她出去,太上皇也想着要给他们制造机会便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依然像来时那样分别坐在马车的两侧,面冲着对方。
云锦书心里想着汪藏海的话,她总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师傅不会突然提出让她离开皇城司。可她现在暂时还不能走,石城的线索中断,她现在只能靠自己。
当年父母的案子虽说没有展开调查,可一应的卷宗却封在皇城司。
目前除了皇上外,只有霍言跟霍西楼有权利查看。
可身份问题让她不能去找霍言,她又不想把霍西楼牵扯进来,那就剩下一个办法——她自己努力破案,争取可以得到一次能够翻开卷宗的机会。
“这次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
霍西楼见云锦书出神地盯着窗外,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异样。
云锦书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快速收敛了自己的心思,说道:“这次的案子从表面上看受害者都是孩子,但我觉得凶手针对的其实是大人,尤其是那些重男轻女的家族。”
“你是想说,凶手是为了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女孩复仇?”
“是。”云锦书说道:“结合目前得到的种种线索,这是最合理的推断,而且凶手很可能就藏在出事的这几个村子里,对村中的各家各户的情况都了如指掌,或许长相还很平凡,不具备攻击性,所以才能让那些被他带走的孩子,毫无防备心。”
“熟人作案?”
云锦书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就让顾辰继续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检查地窖酒窖那些可以藏人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先把凶手的藏身之地找出来。”
翌日天刚亮,云锦书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外面传来顾辰有些愠怒的声音:“云仵作,起来了吗?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了,你快起来看看!”
云锦书的头脑瞬间清醒,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又把头发梳好赶忙打开门。
顾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脸气哼哼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
“那个六公主气死我了!”
云锦书有些懵,“六公主?她怎么了?”
顾辰阴沉着脸把事情原委说了,原来是在半个时辰前,六公主霍婷带人闯入皇城司,说要找云锦书算账,幸好被霍西楼拦了下来。
按照霍婷的意思,她的三嫂云锦瑶的孩子流产,跟对方白日到皇城司配合破案有很大关系。
云锦瑶说跟云锦书发生了冲突,她情绪不稳回去后一直肚子疼,所以才会流产。
“你听听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三皇子妃流产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锅都能甩到你身上!真是气死我了!”
云锦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云锦瑶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云锦瑶到皇城司的时候,自己根本没见她,全程都是霍西楼在跟她说话,怎么现在反而怪到她头上了?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见她没说话,顾辰就知道她在生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换了种口吻说道:“云锦瑶不知道怎么回事,凭空捏造不存在的事,不过我们爷可不惯着她,直接说了此事跟你无关,但是吧……”
云锦书看向他,后者抿了抿唇才说:“但是六公主拿了贵妃的懿旨,明面上你还得去一趟。”
她就知道杨皇贵妃肯定会掺和进来。
云锦书深吸口气,倒是很坦然:“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倒要看看,霍婷是不是真的能颠倒黑白。
顾辰带着她来到大堂,霍婷正在跟霍西楼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反观霍西楼始终冷脸不发一言。
霍婷竟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一直脸上带着笑,直到看见云锦书她才收敛了笑意。
“果然是你。”
霍婷看着云锦书冷笑一声:“上次在三哥的婚宴上,本公主就在猜你的身份,今日一见正如本公主的预料。”
云锦书上前规矩的行了礼,而后便站直身子,看向霍西楼:“将军,不知您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你会不知道什么事?”没等霍西楼回她,霍婷已经等不及开口,带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叫云锦书是吧?呵,人跟你的名字一样贱,一个小小的仵作竟敢逼迫三皇子妃,如果不是因为你,三嫂也不会流产!你可知罪?!”
啪——
霍西楼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掷到地上,抬眸冷冷地看向霍婷,“六公主,慎言。”
当他的面侮辱他的妻子,当他是死的么?
霍婷的脸色微微一变,嘟着嘴控诉道:“四哥哥,我说的是实情啊,三嫂告诉我,她那天是好意来帮你们破案的,就是这个小仵作口出狂言侮辱了三嫂,三嫂气不过回去以后才流了产,明明是他的错,你还要包庇他吗?”
“方才本将军已经跟你解释过,那日接待云锦瑶的人是我,跟云仵作没有任何关系。”霍西楼的脸色阴沉如水,“她掉了孩子气不过,可以直接来找本将军,我奉陪到底!”
“你……难道你是说三嫂在骗我们吗?”霍婷直接拿出那道懿旨,“母妃的旨意上说的很清楚,三嫂的孩子就是因为云锦书才掉的,母妃总不能骗人吧?”
云锦书走到霍婷面前,目光十分平静:“六公主,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不管是您也好,还是三皇子妃也罢,下官都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更无任何瓜葛,试问下官一个区区六品的仵作,何德何能敢逼迫皇子妃?”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三嫂跟母妃一起撒谎诬陷你,只为了找你一个区区六品仵作的麻烦?”
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霍婷心里对云锦瑶的话也有存疑,但一想到云锦书这三个字,她那些疑问就全都不见了。
云锦书,云锦书……
这个小仵作的名字竟然跟那个贱人一样,就凭这点她就不想放过他。
“下官没做过的事是绝不会承认的。”
“那好,来人——”
霍婷带来的侍卫听令上前,刚走一步就被皇城司的人拦住,双方对立,谁都不肯让步。
“四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婷不满地看向霍西楼。
霍西楼眼神示意云锦书过来,后者会意走了过去,他才收回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霍婷,“皇城司隶属当今圣上管辖,想带走云锦书就拿圣旨来。”
“你——”
霍西楼说完便起身走到云锦书身边,低头将她打量一番,见她情绪没什么不对才缓和了表情,温声道:“跟我走。”
云锦书顺从地跟在霍西楼身后往外走,霍婷的人想拦也拦不住,她本人也不敢真的跟霍西楼作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云、锦、书——”霍婷双眸通红,咬牙切齿地暗恨道:“梁子我们结下了!”
本来她就是想把云锦书带走,让她在天牢内吃点苦头,至于她死不死的,最终什么下场,霍婷根本不在乎。
可是现在霍西楼公然为了云锦书跟她作对,这种感觉让霍婷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云锦书撕成碎片才解气!
而被带离皇城司的云锦书,盯着走在前面的那人背影,斟酌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云锦瑶到底怎么了?”
“快疯了。”
“什么?”
霍西楼回头看她,“孩子没了,云家的倚仗也没了,云锦瑶出事后王氏去过两次,后来宫里就下旨让你一命换一命。”
云锦书简直要被气笑了,“这里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王氏都没见过我,她不可能知道我是谁,怎会把此事栽赃到我这个仵作身上?”
这也是她对疑惑的点。
栽赃嫁祸这招用到她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身上,太匪夷所思。
霍西楼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响。显然他是知道原因的,但没有告诉她。
“不用怕,有我在。”
他把云锦书鬓角的一缕青丝挽到她的耳后,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随后又恢复成以往淡漠的模样,“这两天你先去汪老那边,待事情解决我再接你回来。”
那缕被他碰过的头发像是针一样好像刺了她一下,弄得她的脸和耳朵都麻麻的。
但很快注意力又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云锦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现在虽然还不是时机,但我也不是不能见云家的人,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我的身份败露,跟云锦瑶对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