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还要回云家一趟找出母亲留下的信笺对笔迹对比,现在跟云锦瑶对上不见得是坏事。
“听话。”
霍西楼眸光沉沉,声音是温和的,可也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可是我……”
“我送你去汪老那边,案子的事你不用管了,最多两天这件事我就会解决,到时第一时间接你回来。”他的话带着几分诱哄的意思,云锦书见他坚持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既然霍西楼不让她管,那她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云锦书被霍西楼送到了提点刑狱司,很久没见以前的同僚,她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大家吸引过去,开心地聊了起来。待她回过神才发现霍西楼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汪藏海听到消息过来找她,还以为是她决定要离开皇城司了,这会儿高兴又欣慰,还打算让媳妇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结果下一秒云锦书就说了回来的缘由,汪藏海拿着烟杆的手顿了顿:
“什么?云家找你麻烦?”
“不知道怎么回事,云锦瑶偏说她孩子流产是因为我,可那天我都没出面,不知道她们在谋算什么。”
汪藏海吧嗒了一下烟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段时间你没在云家人面前暴露吧?”
“没有。”云锦书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上次霍殇跟云锦瑶成亲的时候,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若是想找我麻烦大可不必等这么久吧。”
“你方才说霍西楼应该知道什么?”
“嗯,我有这种预感,他有事瞒着我。”
汪藏海把烟袋子在旁边磕了磕,低声道:“小书,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
“师傅,您为何突然让我离开皇城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汪藏海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云锦书看着汪藏海,很认真地问:“师傅,您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好吗?”
汪藏海见状叹了口气,“为师也不想瞒着你,只是并不确定……小书,你还记得景都有位很出名的教书先生吗?”
云锦书仔细回忆了一下,一个人的身影随着记忆复苏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点点头,“还记得,好像是李先生,我小的时候他教过我画画。”
“对,是他,我查到他跟你父母是至交,当年你跟你爷爷离开景都以后,这位李先生便大病了一场,病好后还曾经到京兆尹府去为你的父母敲鼓鸣冤,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前段时间,就是左锋案子发生以后,我听人说他在咱们提点刑狱司外面徘徊过好几次。”
“为何之前没听您说起过?”
“我没放在心上。”说到这个,汪藏海心中也很是愧疚,眼眸都暗淡下来,“前段时间,你传回消息给我,说你们已经破了老王爷的案子,你师母打算给你接风洗尘,我送她去买吃食的时候,无意间又看到李先生在提点刑狱司门口徘徊,这次我上去问他有什么事,他告诉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把你的归期告诉他后,他就走了。”
云锦书没打断汪藏海的话,直觉告诉她,重点要来了。
“从那天以后为师再也没见过他。直到三天前,有人到何青那里报案说发现了一具死尸,何青便来找我,为师去了以后发现死者正是李先生。”
“什么?”云锦书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她大惊失色地看着汪藏海:“您说他……死了?”
“是。”汪藏海说:“他是被人乱刀砍死的,伤口深浅不一,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连衣裳都被人扒掉了,再加上案发地点是山路,最近景都附近出现了山匪,何青便判定李先生是被人谋财害命。”
“那日去找你之前,为师先去了李先生的家中,他的家里已经被人翻找过,为师还在盆上发现了一片被焚烧过的纸。”说着,汪藏海从怀中拿出那张碎纸,那上面赫然是个‘云’字,“结合之前种种,为师推断李先生对于你父母的死定是知道些什么,可他被人灭口,这说明暗中人一直在盯着你父母的旧案,一旦有人翻出蛛丝马迹下场必死无疑。”
“为师担心你继续留在皇城司,迟早会被对方盯上。”
云锦书印象中长大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位李先生,确实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知道些什么。
“师傅,我能去李先生的家里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家我已经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那我也想去看看。”
总归以前教过她,而且还可能是因为她父母的事才惨遭灭口,她理应去上炷香。
半个时辰后,云锦书跟着汪藏海来到了李先生的家。李先生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与云锦书的父亲云磊同岁,终生未娶,年轻时就曾考中状元,但因为不喜官场而辞官成了一位教书先生,名声很好,也为朝廷教导出了很多优秀的官员。
李先生的死,让他的学生们都悲痛万分,其中也不乏有对他的死生疑的人,可奈何他们都是文官,且官位不高,实在人微言轻。
听完汪藏海的话,云锦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在李先生家中,看着被翻找过的庭院,微微皱眉道:“那些人连院子都不放过?”
“可见李先生手中应该是掌握着对凶手非常不利的证据。”
云锦书踏入房间,里面依然是很乱,书籍字画到处都是,对方找的时候没有丝毫顾忌,大概是认准了没人能为李先生的死说什么。
“小书,我们在明,敌人在暗,为师很担心你一步踏错就会落入对方的陷阱。”汪藏海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为师跟你商量一下好不好?你先离开皇城司,为师找个理由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先让对方放松警惕,为师会在暗中继续帮你查下去。”
“不了师傅。”
云锦书回头看他,笑了笑:“我已经想好了,眼下这种情况我更不能擅自离开皇城司。像您说的,敌在暗我在明,我只有继续往下查才可能引出幕后的人。”
“另外,师傅您别再继续查下去了,我不想您成为第二个李先生。”
如果不是李先生的死,云锦书根本没意识到这点。
师傅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还有师娘,她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再去冒险。
趁现在一切都来得及,他们收手离开景都躲起来,应该能逃过一劫。
“师傅……”见汪藏海张口,云锦书便知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云锦书了,请您相信我,尽快带着师娘离开景都吧。”
“不可能。”汪藏海说:“我跟你师娘是不会抛下你自己走的。”
“那如果有朝一日,我找到了真相,您和师娘却被对方抓起来要挟我,您让我怎么办?”云锦书故意冷下脸来说道。
汪藏海一顿,忽而苦笑一声:“傻丫头,你无需用这种说法来激我。再者,就算我肯走,你师娘也不会丢下你的。”
“我有办法让师娘离开。”
见云锦书似乎是铁了心要送他们走,汪藏海知道这个话题今天不能再说了,便四周望了望,找了个地方磕了磕烟袋子,又瞅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师傅……”云锦书一脸无奈。
“快去上香,为师都饿了,快回家吃饭吧。”
汪藏海装起来就真的跟什么都懂似的,让云锦书一点辙都没有。
……
在汪藏海家里吃过晚饭,云锦书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回到提点刑狱司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便坐在书桌前整理思绪。
今天师傅的话的确提醒了她,李先生的死恰恰证明了幕后人一直盯着她父母的旧案,这也从侧面说明——爹娘的死确实不是意外。
云锦书此刻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对方盯着这桩旧案七年都没放松警惕,说明她爹娘的死一定牵扯到更隐秘的事。
她将左锋留下的线索和李先生留下的那张‘云’字摆放在一起,顿感头都大了。
当年她父母常年在外很少回景都,按理说应该不会跟景都的人有什么恩怨纠葛,他们都是军中人,又是死在外面,难道说……
幕后之人也是军中人?
云锦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到什么就在纸上写下什么,连敲门声都没听到。
砰——
只听一声踹门的巨响,让云锦书倏然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当即不悦道:“你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云锦书闻言下意识将面前的纸张叠好压在书下,眼神躲开了他冷漠的注视,“这是我的房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霍西楼冷笑一声,走到她身边扫了眼被她盖住的东西,眼底划过一丝暗芒,随即道:“如果下次叫你还不应的话,我不介意把这里拆了。”
“……就算我没听见,你也不用直接踹门进来吧。”
霍西楼摆明了不想解释什么,可顾辰的脑袋忽然从门口探了出来,“爷是担心你啊,怕你在房间里出事,这才着急踹门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西楼一记飞到冷眼瞪了回去,顾辰讪笑一声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
云锦书想道歉可看着对面这张冷脸,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好在霍西楼也不需要她道歉。
“下午去哪儿了?”
“跟我师傅出去了一趟。”
“去了李山家?”
云锦书一愣,继而沉下脸来:“你跟踪我?”
霍西楼不答反问:“李山的死,你觉得不是谋财害命么?”
云锦书不想对他透漏太多,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谋财害命,过去给李先生上香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小时候他曾经教过我画画,算是我的一个师父。”
“李山被害的现场我去过,现场脚印很多,加上地理环境,凶手刻意掩藏了行踪线索,根本无从查起,何青只能按照普通的谋财害命结案。”见云锦书眼中的疑问,霍西楼又补充了一句:“幼时,他也曾教过我。”
他这么说,云锦书才想起来,小时候那段时间李先生的确也教过霍西楼。
云锦书想了想,说道:“今日我去的时候,李先生的家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连院子里都是一片狼藉,很明显是有人在他家找什么东西。”
“我派了暗卫保护你,万事小心。”
霍西楼抬手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声音轻的听不出情绪:“没事别老往外跑,云锦瑶的事情解决我就过来接你。”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云锦书怔了片刻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纠结。
翌日,云锦书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提点刑狱司最近没什么案子,大家都显得很懒散,谁都没来叫她起床。
云锦书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才出门,她习惯性地先去了趟验尸房,里面只有一具尸体,老伯说是喝酒把自己喝死的,家人已经来认完尸,就等拉回去下葬了。
闲来无事,云锦书又拿出了李淮安送她的手札,里面的内容都是他亲笔所写,写了一辈子见过的毒药,还有制毒过程,解毒的办法等等。
云锦书一直看到下午,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不由得感慨李淮安真的是天生就适合研究这些。
“小云,汪老叫你过去找他。”
提点刑狱司的兄弟都喜欢叫她小云,因为云锦书面容看起来很小,平时又不太爱说话,乖巧的模样很得大家宠爱。
“好的我马上去,谢谢刘凶。”
云锦书去了汪藏海处理公务的地方,他将两份卷宗交给了她。
“你先看看这两起案子,以你的角度分析一下有没有漏掉的线索。”
“是,师傅。”
两起案子都发生在五年前,第一起发生在过年之前,一间古董铺的老板死在了自己家里,案发地是书房,门窗都从里面锁着,现场有很多打斗的痕迹,死者也是被人用剑杀死的,奇怪的点在于凶手是如何离开现场那犹如密室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