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虚幻黑夜之下,时欢满脸痛苦地张开背后那对新生的羽翼。
暗紫色,近乎于黑的一对翅膀,每一片羽毛上都缀着血滴,又被极寒冻住。
分明是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可严笑卿就是看到它的翅膀上,那些冻住的血滴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来。
“啵——”
时欢跨在严笑卿身上高仰头颈,似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那对新生的翅膀,如有自己的生命,已经自发地扇动起来。仅是很轻的扇动幅度,却在这死气沉沉的冰封地狱里带起阵阵强有力的飓风。
翅膀带着时欢的身体和严笑卿分离,逐渐飞上高空。
严笑卿躺在原地,胳膊垫着后脑勺,口中呼出团团热气。只见时欢在高空中扭摆着鱼尾,似是痛苦又似欢愉。
一滴滴不明物从它尾巴处落下,还未落地便被冻结成一条条乳白冰晶。
——“人鱼成年之后,身体会逐渐发生改变。”
严笑卿想到灵石说的,心想,所谓的改变,莫非就是在时欢本就不伦不类的身体上,再生出一对翅膀来?
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严笑卿单边唇角一扬,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下摆,朝高空招手:“过来。”
“啵!”时欢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多了对翅膀,开始满是新奇又兴奋地到处飞来飞去,“啵!严豫!啵啵啵啵啵!”
那副扭着鱼尾,扇着翅膀,张着嘴大惊小怪的模样,别提有多怪异。
严笑卿等了一会儿,见它仍旧自顾自到处飞来飞去,于是没耐心地飞上去将它捉了下来。
再次落到方才的冰花上,严笑卿直接提着它的翅膀。这对翅膀上有两根对称的骨轴,仿佛就是特地方便他这么提着才长出来的。
摸了摸,发现翅膀上的羽毛已经褪去血水冰碴,很柔软,手感竟是意外的不错。
“死肥鱼。”严笑卿将时欢放下,让它用尾鳍和自己面对面站立,恶劣调笑,“怎么,舒服到变成鸟了?”
时欢偏了偏脑袋,似是听不懂,身后的翅膀仍在轻轻扇动,忽然一下子蹦起来,细瘦的胳膊紧紧抱住严笑卿的肩颈,点头道:“嗯嗯。”
严笑卿微微一笑,手伸向它尾巴后面,摸到一些残余的冰渣,那个用过的地方已经自行被鱼鳞封闭起来。手又向上,顺着它骨骼突出的后背摸上新生的翅膀。
“除了这对鸟翅膀,身上可还有哪里感觉不一样?体内呢?”严笑卿问。
话音落下,严笑卿发现时欢的翅膀迅速折叠起来,再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缩回了蝴蝶骨内,就连骨头尖端被撑破的皮肤都在愈合,将刚刚露出来一会儿的翅膀又重新包裹回体内。
仿佛这对翅膀从不曾存在过。
这让见惯了世间新奇的严笑卿都觉得微微惊讶,手指在时欢背上不停摸索,试图找到翅膀的痕迹,然而触手光滑细腻,和以往并无任何不同。
时欢抱着严笑卿头颈的手臂松开了一点,脸颊蹭着对方的脸颊,直到唇寻索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啵……严豫,要。”
严笑卿发现它已经忽略了自己的问题,心中有几分不愉。
时欢却毫无所觉,柔软的唇一下下亲吻上来,撒娇一般呢喃。
“要,时欢要,啵……”
炽热的请求,单纯的需索,不加修饰的欲望。
就连禁欲了几千年的妖尊都被勾得心神一动。
“要什么?”严笑卿一把揽着时欢的腰,将它提起来一些,任由它如何亲吻讨好,并不回应。
“要严豫,啵啵……”时欢闭着眼睛,稚子般的脸陷入复杂的迷乱当中,“时欢要严豫。”
……
妖尊和人鱼就这么在寒极地狱住了九年。
九年与世隔绝,暗无天日的生活,人鱼似乎很习惯。
不论身在何处,只要有妖尊陪着,人鱼总是能够很快习惯,哪怕这地方和真正的地狱无甚差别。
这里是龙族的发源地,严笑卿自然待得惯,唯一麻烦的是时欢依然隔三差五喊饿。
严笑卿懒得去外头给它找活心,每次都用自己的血喂它。
过了九年纵欲的日子,严笑卿发现自己是越来越懒了,时常往冰山上一趴便可以连着好几个月不动。
时欢的需求越来越高,越来越频繁。
相比九年前第一次的痛苦经历,如今人鱼已经适应龙尾。偶尔也会哭,不停掉珍珠粒子。严笑卿不像以前那样会使分身之术去抱抱它,安抚它。就任由它哭。
人鱼的身体越来越好,即便哭得天崩地裂也不会再因此生病。
于是妖尊更加心安理得地不管它,每次都照着自己的心意,怎么省事怎么来。
不论过程如何,人鱼下一次依然会满脸渴望的向他索求。
当然,人鱼也并非每次都哭,就算面对巨大可怖的赤龙,它也有得趣的时候。
好比这次。
“严豫!看时欢!”
刚刚完事,时欢便挣脱龙尾,张开翅膀飞上高空,转着圈圈到处飞,其间落下一串又一串龙元,在半空被冻成冰棍,落到地上摔断成几截,显不出半点珍贵。
时欢的翅膀每次露出来都比上一次更加丰满,在空中扇动幅度大了,带起的飓风甚至将天然形成的冰山都刮碎。
严笑卿依然伏在某座冰山顶端,没听见一般,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继续待多久。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便觉得,不论待多久都是一样的。
若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龙族只剩下他一人,想这浩瀚天地间,再无一人知晓他究竟是谁,从何而来,家在何处。
这世上再无关心他的人。
他不论待在哪里,都是一样。
忽然又想起哥哥,想起族中的长辈。
曾几何时,他也拥有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和最单纯直接的快乐。
如今,只剩他自己了。
严笑卿正自陷入缅怀之中,忽然,身下的冰山裂开。他一时不察,险些摔下去。
“严豫!”时欢在半空扇着翅膀,明显不开心地喊,“看时欢!严豫看!”
这死肥鱼好大的胆子,看来是欠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