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严笑卿俨然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贵,短短两年便晋升为禁卫军统领,还被皇帝钦赐府邸,赏金千两,良田万亩,一时风光无二。
大臣们都在暗地里议论,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宠臣了。
至于这个新的宠臣,他们却像是事先被统一封了口那般,不敢多加提及。
想当初,那严太傅如何权倾朝野,监国时如何无恶不作,一帮老臣们心里都门清。严太傅被斩首示众,可谓大快人心,谁知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和严太傅那么相像的人。
相像也就罢了,关键是,皇上给他钦赐的那名字。
一些知情的老臣越想越不忿,敢情这么多年,皇上耿耿于怀无法忘却的,居然还是那严太傅。
这样一想,皇帝会如此宠信这新的禁军统领,也就不奇怪了。
想归想,只要还打算安身立命的,谁又敢乱说一句。
不过严笑卿这两年确实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出自些宫女太监口中——说他是某某人的转世。
说得跟真的一样。
近些日子,禁军统领又得到圣上眷顾,多添了一桩喜事。
——皇上指婚。
恭肃王的小女儿——葵阳郡主,年芳二八,才貌兼备。
有小太监说得煞有介事,一口咬定这是严笑卿上辈子惨死换来的福气。
今日是中元节,宫门将要宵禁严笑卿才从乾清宫出来,回府的路上看到老百姓在岸边放河灯,严笑卿掀开轿帘多看了几眼。
他还没放过河灯。
吩咐落轿,严笑卿独自前往集市买了一盏白兔灯,站在拱桥之上,迎面拂来的夜风带着湿黏黏的闷热,他的胸口也跟着闷闷的。
严笑卿莫名叹了口气,抱着白兔灯打算去岸边放了,转身时,毫无预兆的,那个身影便出现在他视线中。
拱桥的一端,有人拄着拐杖,行动艰难,几乎是一跳一跳地,在严笑卿视线中先是露出个发髻有些散了的发顶,然后是眉眼低垂的脸,接着是那消瘦的双肩,单薄的胸腹……
最后露出明显有些空荡的衣袍下摆。
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严笑卿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视线交互的刹那,严笑卿手上的白兔灯被捏得变了形状,脚步刚一上前,前方忽然有人喊:“严大人。”
户部侍郎牵着自己的小儿子,脸上堆笑快步而来:“没想到严大人也来放河灯。”
严笑卿垂眸看着小童手中一盏精致的荷花灯,思绪一片空白。
“严大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安宁,还不快给严大人行礼。”
“严大人好。”小童家教良好,行礼行得像模像样。
严笑卿往前方瞟了眼,见人还在,于是和安林忠随便寒暄了几句将他们打发走。
桥上还有些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南宫寻维持原样等在原地,双拐杵在腋下,姿势使得双肩上耸,无端端像是有些畏惧似的。
忽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嬉闹着跑过来,不长眼地撞到单边拐杖上,拐杖一偏,南宫寻身子也跟着失去重心跌在地上。
严笑卿立刻扔了手中的白兔灯,几步冲上前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
一女童捂着嘴嬉笑:“是个瘸子!”
另外几个孩子跟着起哄,被严笑卿一眼瞪得噤了声,结伴跑掉了。
南宫寻倚在严笑卿怀里,这才抬起头轻唤:“严豫。”
当看到南宫寻露出记忆中那般温柔的笑颜,严笑卿克制不住地将人抱紧,声音有些颤抖:“寻哥。”
这场不期而遇,他们彼此唤了一声便再没说话。严笑卿将人抱起,等对方全身的重量落在自己的臂弯,忽然觉得恍惚,寻哥似乎比过去更轻了。
一路将南宫寻抱进轿子里,回府的路上,严笑卿依然一句话都没说,只将南宫寻放坐在自己腿上,双臂将人圈在怀中。
直到回府后让下人收拾出一间客房,将南宫寻抱进去放在床上,严笑卿才像过去那样蹲在他膝前,握着他的手问:“寻哥,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派人到处找你,一直找不到。”
“前些年我住在江南。”南宫寻垂眸看着严笑卿,“你找过我?”
“当然!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严笑卿说着,语气不觉捎上了两分委屈,“你怎么不写信给我?起码让我知道你人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南宫寻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找你来了。”说着,缓缓伸出手,手指隔着毫厘将要触上严笑卿的脸颊,又似有些犹豫。
严笑卿索性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寻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人了。”
“还撒起娇来了。”南宫寻语气轻快,说着像过去那样摸了摸严笑卿的侧脑,“严豫,你是不是长高了?来,你站在那里给我看看。”
严笑卿依言站起身,还张开双臂在屋子中央转了一圈,笑眯眯地问:“是长高了一些,是不是还俊了?”
南宫寻点头:“是俊,你本来就俊。”
严笑卿心里高兴,笑着走过去,躬身将南宫寻抱住:“寻哥。”
分明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抱他一会儿。
良久,南宫寻主动推着他,彼此才分开来。
南宫寻的眼眸一如往昔那般清澈潋滟,一瞬不瞬地看着严笑卿片刻,随即缓缓闭上眼。
严笑卿轻轻触摸他的脸颊,盯着他的唇低下头去,最终只是在他脸颊靠近唇角的地方,轻轻啄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