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第115位玩家通关游戏副本。”楚沉洲刚进门,便被彩炮喷了一脸。
“……”他面无表情地摘下自己发梢上的彩片,转头又帮谢陨摘。
但那男孩好像并不需要他帮忙。
他甩了甩他那微长的头发,将头发上的亮片甩了个一干二净。
手伸到一半,被谢陨头发甩到的楚沉洲:“……”
好像一只刚洗完澡的小动物,他想。
他看了一会,在谢陨看向他时,默不作声地将视线移开了。
甩完头发上东西,想要夸奖的谢陨刚抬头,只看到楚沉洲平静的侧脸,随后挫败般将头重了回去。
楚沉洲并没有注意,只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他刚进入游戏时待的那个大厅,深灰色的颜色依旧看得压抑。
不远处,陆陆续续有人从空中凭空出现,不过脸色都差得很,甚至还有呕吐在地,大哭大喊的。
楚沉洲皱起了眉头。
游戏通关?难道他刚刚所经历的便是一个副本?但为什么那些人的反应是那样的?难道他的副本与别人的不同?
还有,他偏头看了看牵着他手,垂着头看脚的谢陨,副本中的东西是可以带出来的?
许多的疑问如同迷雾后交错的藤蔓,让人窥探不到真相。
“恭喜各位幸运地活了下来。”熟悉的声音从大万中央暗红区域金色的光点中响起,随后一张青面鬼怪面具从空中出现,就像人们凭空出现那便是这男人及腰的长发和黑色军装包裹的修长身躯。
只是在楚沉洲眼中,四散的光点微微聚在男人身边,随他的动作扬扬酒洒,旋转飞舞。
戴着面具的男人环顾了四周,看着地上或躺着或跪倒着或痛苦流泪的人们,带着笑意地说道:“看来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呢。”
不知道是不是楚沉洲的错觉,他觉得男人的目光在转向他们后,便再没有离开过。
他又在看什么,不,应该说他又在想什么?楚沉洲提了提口罩,目色沉沉。
“相信大家也累了,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休息的地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请都好好休息一下吧。”男人悱恻的目光流连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在一处定格,面具下,他扬起了一抹笑意,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毕竟这样的时间可不多。”
他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身边金色的光点瞬间卷过所有的人,等楚沉洲再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另一个地方了。
“……”楚沉洲本想找机会同那不正经的男人聊聊,但男人在将他们转移后便再不见了踪影。不过,既然他有将在场所有人瞬间传送的能力,那为让他们一个一个走向中央的传送阵?楚沉洲想。
“哥。”谢陨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怎么了?”他低头去看牵着的男孩,见他面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点的转换而被吓到了。
“不舒服吗?”他又问。
谢陨抿着唇摇了摇头,只是脸色仍旧很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他们现在站在一个类似于宾馆的门口,许多人已经都涌向了宾馆内,他们身边站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巨大的白色建筑物上用红色的灯装饰着,而最大的几个红灯,组成了四个字:“殒落宾馆”。
从底下看这白色的宾馆,很像一个巨大的白色怪物,它此时正张着一张血红色的大口,将一个个行人吞吃进去。
楚沉洲:“……”
这里的人审美能不能再好一点?他牵着谢陨慢慢走了进去。刚进宾馆的大门,他的眼便被馆内鲜红色,棕红色,暗红色的几种颜色给晃了眼睛,而在这红色的中央,有一个嫩绿色的吧台。
“……”楚沉洲已无力吐槽,他很好奇是哪位奇才对宾馆进行的设计,找时间他一定同他探讨探讨这红配绿的魅力。
“哇!”手下的男孩发出了一声惊叹,连楚沉洲的手也不继续握了,只在宾馆大厅内四处打量,左看看右看看。
没了谢陨,楚沉洲反而更方便,他学着前一个走掉的人,走向了厅台,但并没有发现厅台的服务人员。
然后,他需要怎么做?他打量着这鲜艳的厅台,台上放着一台电脑,电脑上正滚动显示着什么字。
他刚想凑近看看,衣服的一角就被拽住了。
“哥,哥!”谢陨的语气听起来很激
动。
“怎么了?”楚沉洲不得不将目光收了回来,放到这个一直拽着他的衣角,叫他的男孩身上。
谢陨眼中此时闪着细碎的光,又惊又喜地看向四周,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哥,你看这里。”
谢陨比了个大圈,将整个空间尽可能多地收进自己画的圈中。
楚沉洲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圈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只有暗红色的地毯和鲜红色的墙壁。
等他刚想说什么时,他便听见那男孩带着欢喜的目光看向他:“哥,很漂亮,
对吧!对吧?”
“……”
楚沉洲望着谢陨那充满春喜色的眼神,一时间不忍打击,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得到了楚沉洲的认同,谢陨看得更欢了,左看右看的同时,还会发出惊呼,好像真的对这里喜欢得不得了。
“别走太远了。”楚沉洲看着他撒欢般四处跑,无奈地道。
这小孩连他都不继续牵了,只顾着看四周的装饰,可见对这里的喜爱。楚沉洲想。
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四周,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这里好像,真的还不错?楚沉洲迟疑了一下,他竟从这次的细细端详中,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红色的墙体,配上这点睛的翠色,以及墙体间碧绿的灯光,头顶金色的巨大吊灯,体现出一番独属于自然花卉的美感来,好像之前他也在哪里听说过红色搭配绿色,作为一对互补色,相性好得几乎可以搭档任何物品。这样看来,好的挺不错的。
他这么想着,竟忘记了自己刚要做的事情。
“嘀,请尽快办理入住手续,过期不候。”一道冰冷平直的男音在大厅内响起。
哪里传出来的声音?楚沉洲转头望了望,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
“嘀,我在你的下面。”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楚沉洲的视线下移
一张“脸”在桌面出现,它的颜色不同于常人,而是同厅台颜色相似,并且它似乎是长在厅台桌面上的,此时它正张着眼直直地看向楚沉洲,嘴巴张着似乎还要讲些什么。楚沉洲的目光刚与它对上,便下意识地伸出拳头给了那张脸一拳。
“啊!你干什么?殴打工作人员?”那脸猝不及防被楚沉洲打了一拳,惨叫出声。
“……”楚沉洲假装什么也没干地收回了拳头,他还从未没见过这么独特的东西。
听到它称自己是工作人员,楚沉洲沉吟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抱歉,手滑。”
“……”绿脸很无语,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它,从来没有。
“哥,你在和谁讲话?”谢陨听到楚沉洲说了话,从他不远处小步跑了过来。
“这里的工作人员。”楚沉洲用手向下指了指那张绿脸。
谢陨绕到厅台后面,但无论他怎么踮脚,他也看不到桌面。
“哥。”谢陨又回到楚沉洲身边,笑着朝他伸出了双手,一副要抱的样子。
“嗯?”
楚沉洲到底是没有拒绝,将人抱了起来,好让他看到桌台上的景象。
他是怎么做到要抱这么熟练的?楚沉洲想,还有,为什么他抱这人的动作也这么熟练的?他想不明白。
谢陨好奇地往桌面上探了探,但刚瞥了一眼,他便皱起了脸,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哥,这是什么?”
“不好看吗?”楚沉洲语气淡淡地道。
刚刚男孩的审美让他无言以对,现在他突然起意,也想让他一言难尽一下。
谢陨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要讲,但半天却什么也没讲出来,只又看了看楚沉洲和那桌上的五官,最后说了一句:“好,好看。”
楚沉洲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眼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连看那绿脸也顺眼多了。
谢陨看到他弯起的眼角,也跟着笑了起来,对楚沉洲说道:“哥,你笑了。”
楚沉洲愣了愣,用手提了提口罩。他刚刚笑了吗?他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谢陨看到如冰雪消融般的笑此时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凛冽的样子,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竟胆大地用手指揉了揉楚沉洲微微皱起的眉心,说:“哥,你要多笑一笑,老是皱着眉头,会老得更快的,到时候我就不叫你哥了,要叫你老哥了。”
楚沉洲:“……”
他怎么觉得这小孩跟他熟得有些太快了,才这认识不到半天,就敢和他插科打浑了?
“嘀,二位还办不办理手续啊,再不办理,小店可就打佯了哈。”绿脸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楚沉洲将谢陨放了下来,让他到边上玩。
谢陨也不闹,在他旁边乖乖待着。
“怎么办理?”他问那桌面上的脸。
“第一次来?”绿脸没有先回答他,反而还将问题抛了回去。
“嗯。”楚沉洲淡淡地应道。
难道这里他们并不会只来一次?他想。不过这样想确实也有道理,如果没有住处供参加者落脚,那么这里可能就要乱套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里或者这里的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可真是少见啊,明明都有两年没扩新了。”绿脸自言自语。
“可以办理入住了吗?”楚沉洲问。
此时他的神色依旧很淡然,淡然到绿脸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参赛者。
它的目光在楚沉洲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它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只是因为它无法做出很丰富的表情,所以让看的人并不知道它此时有多么地惶恐又不安。
没等楚沉洲再次出声询问,桌上的电脑屏幕上的字便迅速滚动了起来,最后停在一个数字上,然后一个金属的牌子从绿脸口中吐了出来,掉在了桌上。
“您的号码牌,请从这边上楼。”绿脸吐出了牌子说道。
而它的话音刚落,墙上的绿色灯光便闪了几下,几盏明灭,为楚沉洲指出一条上楼的路来。
“谢谢。”楚沉洲拿了牌,举着牌子看了一眼,不比宾馆的花里胡哨,银白色的金属牌子上只刻着几个字——四楼三零一。
他把牌子收了起来,在走之前又对那桌上的绿脸说道:“还有,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用敬语,在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不要再称我为‘您’。”
说完,他便去找谢质。此时那小孩正蹲在一盆装饰植物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没有再理会绿脸,自然也没有看到绿脸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微微瞪大了眼睛,只是因为生在桌面上,木刻般僵硬的脸并不能表达出太多表情来。
是他吗?他回来了?可当初他不是已经
绿脸狠狠哆嗦了一下,后面的事情他不敢想。
自那件事发生后,他们便被下了命令,无论是谁,若是向外人提及,绝对会被抹杀。
就算它有心向那人提起这件事情,它也无法开口,因为它本身就由这世界意识控制,一旦它有这个想法,世界意识也有办法让它开不了口,最后可能还会因此丧生,它并害怕消亡,只是怕那人会因此受到伤害。
所以就让这件事埋在湖底,永远不要浮出水面,这样对那个人,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绿脸闭上了眼,将一件件事从心中驱逐出去了。
等它再睁开眼,它眼便多了一个红色的花,有点像大厅里用来装饰的那株。
绿脸:“?”
没等它想明白,一个男孩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戴着这个会更好看的。”
绿脸:“……”
这两个人有心逗它玩呢。
谢陨从植物上薅了一朵花下来,踮起脚来伸手放到了桌上。
他认为绿色的绿脸搭上红色的花,会更好看些,这样他就不会和楚沉洲产生分歧了。
谢陨小朋友美滋滋地想。
不远处的楚沉洲看着这一幕,眉眼更弯了。原本漠然的眼眸,此时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男孩有些幼稚的行为,让看到的人也忍不跟着笑起来。
“哥,你又笑了。”谢顶笑着奔向他,仰着头像是看见什么稀罕的东西的样子,看得目光都没有移开过一瞬。
他有吗?楚沉洲用手摸了摸口罩,他好像真的笑了。
“哥,你可以多笑一笑吗?”谢陨又将手伸过来牵他的手。
“为什么?”他牵住谢陨缠着绷带的手,牵着他往灯光指引的方向走去。
“因为哥你笑起来很好看。”谢陨看向他的目光里溢满了星辰一般,就像眼里只容下了楚沉洲一人。
楚沉洲看着那双望着他的眼睛,良久伸出另一只手在谢陨的脸上捏了一下。“花言巧语。”
他只捏了一下便松开了手,假装刚刚那人并不是他一般。
谢陨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还没反应过
来便听到他哥这么说。
“哪有,我说的都是真话。”他揉着被掐红的脸,为自己辩驳道。
“你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怎么知道我笑起来好看的?”楚沉洲往上提了提口罩,反问道。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哥就是好看。”他似乎被楚沉洲问得绕了进去,从笑得好看,变成了长得好看。
楚沉洲:“……”
他竟无言以对,他甚至连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都掰不过。
他突然又想起了被谢陨说过好看的事物,那一个个红配上绿的东西在他脑中一个个浮现,让他莫名头疼。
他忍不住又往上提了提口罩,没再说什么。
大厅中的绿脸听到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目色沉沉,最后只叹了口气。
它怎么记得当初那人身边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奇特的小孩,两年过去了,这小孩难道还一直黏着他吗?它想。
不过马上它又没有时间再想了,门中又涌进来了一批参赛看,它不得不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