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夏。
炽热的高温,让整个关中地区仿佛陷入蒸笼一般。同样炽热的,还有扶苏和李信两军的士气。
扶苏大军自不必言,这位大秦长公子的人气好得没话说,人品也深受将士信赖。
当得知是始皇“密令”扶苏率大军回咸阳“述职”,上上下下几乎都不疑有他。
大军沿秦直道一路南下。
这条世界上第一条“高速公路”,是从咸阳通往北境阴山间最捷近的道路,因大体南北相直,故名直道,全长700多公里,穿越陕、甘、蒙三省区,直到清朝之前都还在使用,至清朝时逐渐废弃。
从秦直道、长城、阿房宫等来看,咱中国早在两千年前就称得上是“基建狂魔”了。
这条秦直道本就是秦始皇命蒙恬率30万大军修筑的,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像李信那样建议扶苏走这条路,也是不想扶苏身陷险境。
不过,既然扶苏为了兵贵神速选择沿直道南下,他自然将沿途行军要点毫无保留,全部告诉了扶苏。
扶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在快要抵达云阳时,天色突变。
狂风大作之中,肆虐的黄沙遮天蔽日,秦直道上黄霭漫漫。
一身战甲的扶苏眉头紧锁,却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
“长公子,前路凶险,是否就地安营扎寨?”副将蒙鸢上前问道。
“我与李将军有约,当速取咸阳。”
若是以前的扶苏,见士卒前进艰难,必停下脚步,不过,现在的他早就从历史中学到了慈不掌兵的道理。
“传我令,全军极速前进,不得有误!”
扶苏勒紧缰绳,快马加鞭,很快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主帅都身先士卒了,其他人哪里还有话说,自然紧紧跟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全军穿越黄沙,很快逼近到云阳城下。
扶苏早就派传令兵前去传令,云阳守将知来者是扶苏,却有点犹豫要不要放行。
放行吧,扶苏拿不出调兵的诏令,不放行吧,这位毕竟是大秦长公子,而且前面那么多城池要塞都放行了,他不放,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么?
“长公子。”
云阳守将公孙衍沉思良久,终于还是站在城池上拱手,“请恕末将不敬之罪,公子无诏令,末将实在不敢放行。”
“将军谨守秦律,何罪之有?”
扶苏当即拱手,朝着城头朗声说道,“不过,这城池我是一定要过的,区别只在于是将军放行,还是由我身后的大军攻下!”
“长公子,不如由末将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去请示陛下何如?长公子可在城外暂驻……”
“大胆!”
蒙鸢指着公孙衍怒斥,“长公子受陛下密令返京,须臾不得耽搁,尔等岂敢阻拦?”
话音刚落,城上城下两方兵马,立刻摆出要打起来的架势。
“公孙将军,我实不忍大秦将士同室操戈,事态紧急,我无法解释太多,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再不打开城门放行,我当率大军亲登,不计代价攻下云阳!”
扶苏满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着实叫公孙衍大吃一惊。
公孙衍正在犹豫,到底开不开城门,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两拨使者,分别从沙丘行宫和骊山而来,各自都声称是来传递陛下旨意的。
就在扶苏命大军在城外暂做休整之际,公孙衍也立刻返回城内迎接使者。
回去后,他一眼便瞧见,果真有两拨使者来传诏。
“这是什么情况?”
公孙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更别提这两波人从不同地方而来,却又异口同声地告诉他,自己才是真正奉了陛下旨意。
一波真假使者,直接把公孙衍整不会了。
公孙衍还在头疼,使者们自己已经吵了起来。
“陛下已出巡至沙丘行宫,此番传诏,乃因长公子扶苏已反!陛下旨意,云阳守将不得放行。”
“胡说!陛下分明在骊山传旨,若扶苏公子率军返回咸阳,沿途不得阻拦。”
两人除了都说这是陛下旨意,其余说辞几乎完全相反。
这次沙丘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赵高派来的亲信。
始皇遗体失踪,这可把赵高吓了个半死。不过,赵高不愧是心狠手辣的赵高,稳住心神后,他当即将先前守卫始皇遗体的内侍以毒药杀死,把皇帝冕服穿在这位内侍身上,随后又将其放置在烈日下暴晒,使其迅速腐败难以辨认。
矫诏赐死扶苏不成,赵高自觉已无回头路可走。
这回李斯谨慎了很多,他一言不发,既不参与也不反对,而是坐视赵高的一系列骚操作,颇有点坐观成败之意。
尽管如此,在赵高的强烈坚持下,先前两人商定的计划还是得以继续执行,李由和王离同赴骊山拜会章邯。
李王二人使出浑身解数,连赵高新写的矫诏都拿出来了,命章邯组骊山刑徒为军平叛扶苏,并册封章邯为将,以王离副之,章邯居然不为所动,反而派人扣下了李由和王离。
被抓前,李由门客潜逃,将消息传回沙丘,李斯和赵高皆大惊。
始皇不知去向,章邯莫名其妙在骊山扣人,加上扶苏在上郡以回咸阳述职兼拱卫都城之名起兵,事态的发展终究让赵高和李斯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赵高坚信始皇已崩,毕竟当时他就在嬴政身前,岂能不知?
就算事有万一,在赵高看来现在也不可能改弦更张,唯有殊死一搏方能活命。
赵高立马派人回咸阳传令,虽然始皇驾崩的消息还没有昭告天下,但朝中重要的文武大臣,如冯去疾、冯劫等皆已知晓,反倒是诸位公子还被蒙在鼓里。
两方使者各执一词,在公孙衍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有加盖玺绶的圣旨。
另一个有天子剑。
要知道,假传圣旨可是诛三族的大罪,可在公孙衍看来,这俩使者都言之凿凿,完全看不出来谁在作伪。
无奈之下,公孙衍干脆谁的旨意也不接。
他不仅闭门谢客,还下令云阳军袖手旁观,就连城池也不管了。扶苏要登城头就让他登吧,反正又不是他公孙衍开的门。
如此一来,既没有放行,也没有阻拦,谁能怪到他头上?
一炷香后,扶苏派蒙鸢正式攻城。
双方连照面也没打,城头自然也用不着扶苏亲登,没人防守,城门很快就被撞开。
赵高派来的使者见公孙衍彻底“躺平”,大骂公孙衍伙同扶苏造反,早晚被族诛。
公孙衍一怒之下,干脆绑了赵高派来的使者,交给扶苏发落,扶苏二话不说,直接以假传圣旨判了赵高使者斩立决。
另一个从骊山来的使者见状,居然找到扶苏,出示信物之后,还带给了扶苏一个惊人的消息。
始皇陛下在骊山等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