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轩病倒的这些日子,江厌离的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最后,又高高的悬起,已经好几日未曾好眠过了。
可偏偏,金子轩的情况越来越差,身边越发离不得人。
“阿离。”
一道声音响起。
江厌离循声望去,却见金夫人一脸担忧地从外间走来。
江厌离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朝着金夫人迎去,“阿娘,你怎来了?”
“可是房中不懂事的丫头们去惊扰了阿娘?”
“丫头们若是不说,你这傻丫头还要瞒着阿娘到何时?”金夫人望着江厌离苍白的脸色和眼睑下醒目的青黑,不禁面露心疼之色,“阿娘知道你担心子轩,可也不能总这样熬着,总得歇一歇才是。”
“阿娘都听丫头们说了,自打子轩病重,你就一直未曾好好歇息过,你听阿娘的,去歇着,子轩这边还有阿娘呢。”
闻言,江厌离不禁红了眼眶,“可是阿娘……金陵台里的医师说,子轩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恐怕熬不过八月了!”
金夫人也红了眼眶,她轻拍着江厌离的手,劝慰道:“阿娘知道,可是阿离,人各有命啊!”
“十多年前,我的子轩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了,阿娘相信,这一次,子轩也会挺过来的。”
“你便听阿娘的,先下去歇着吧,待你歇息好了,再来接替阿娘照顾子轩,可好?”
江厌离自是不愿的。
丈夫病重,孩子弟弟遇险,纵使是心再大,她也是无法入眠的。
只是,望着金夫人心疼殷切的眼神,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颔首应下,“好,阿离听阿娘的。”
见江厌离如此,金夫人满意的颔首,她眸光落在周遭服侍的丫鬟们身上,“还不送阿离下去休息?”
“是,夫人!”
“少夫人,我们走吧。”
“好。”江厌离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眸看向金夫人,满目担忧,“阿娘,你也莫要累着。”
“阿娘知晓的。”金夫人含笑点头。
直到江厌离的背影随着丫鬟们一同远去,金夫人脸上的笑容才彻底的淡漠下来。
她收回眼神,眸光落在一直候着的侍女身上,“还不把东西拿来?”
“是,夫人。”那侍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盏白玉盅。
金夫人将白玉盅盖子揭下,露出白玉盅中盛放的红色血丝包裹的脑髓来。
金夫人瞥见盅底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却还是从托盘中拿起调羹,从中挖出一勺,喂给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金子轩。
金子轩苍白的面色随着白玉盅里的脑髓一点点的消失而变得重新红润起来。
见状,金夫人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将空无一物的白玉盅放到托盘上,吩咐侍女,“拿去洗干净,若是有人问起,知道该如何回答吗?”
那侍女端着托盘,始终低垂着头,不敢同金夫人对上视线:“若有人问,便说这是为公子炖的血颜汤。”
血颜汤,主食为低阶妖兽赤狐的脑髓,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妖兽虽然少有,但品阶低微的赤狐却并不难寻。
近些年来,兰陵金氏大肆捕捉赤狐的消息广为人知,因此并不显得突兀。
金夫人满意的笑了,“知道便好,都下去吧。”
“是,夫人。”
侍女们离去,偌大的房间一下子空旷下来。
金夫人用手帕擦去金子轩嘴角残存的血渍,她早已是年过半百的年纪,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兰陵金氏主母的优渥生活,并未让她的容颜染上一丝苍老的痕迹。
她修为不及虞紫鸢,但一颗护子之心,却并不比虞紫鸢差。
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的金子轩,金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轩儿,你莫怪阿娘,阿娘也是为了你好。”
“你是阿娘生的,阿娘深知你的脾性。掠夺他人生命以作己用,这样的事情你不愿去做,也不屑去做。”
“可是阿娘不行啊……”
“你是阿娘这一生唯一的牵挂,阿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阿娘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你去死。”
“金光善那个畜牲向来是靠不住的,这些年,他在外风流快活,不知在外留出多少种子来,这些阿娘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偏偏,那老东西竟然妄图接那莫玄羽回来,这怎么可以?”
“我们轩儿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金光善那老东西想都别想!”
“不过轩儿你放心,阿娘有听你的话,那莫玄羽还活着。”
“当年莫玄羽同江晚吟发现了密室,阿娘还担心他们揭发出来,还好,还好你娶了阿离,想来是因为阿离和紫鸢的缘故,那莫玄羽同江晚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阿娘将密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拜托你的舅舅送往了义城,如今,义城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若是计划顺利,祭品足够多,七月中旬时,那尊传说中的麒麟圣兽便会彻底重生,届时,轩儿你便有救了!”
说着,金夫人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传说中,麒麟圣兽的血肉可活死人肉白骨,食之便可得其长生。轩儿,你会理解阿娘的对吗?”
“你会的,对吧?”
像是在问金子轩,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金夫人自言自语的说着,眉宇之间,竟有些疯癫之态。
金夫人说着,又好似想起什么,有些苦恼:“轩儿,阿娘听说阿凌也去了义城,这可如何是好?”
“义城的那些东西,多是些嗜血成性的东西,若是伤了阿凌可怎么办?”
“不过还好,魏无羡和江晚吟也在义城,听说含光君泽芜君也赶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阿离的面子上,他们不会不管阿凌,倒是那个苏长安,有些麻烦。”
“十七年前,阿娘想办法将那人救回来,又用无数祭品将他养到如今这般模样,可不是让他来人间享福的。”
“麒麟圣兽又如何?不仍然是一头畜牲吗!”
“是畜牲,就该如同牛羊猪犬一般任人宰割,任人烹煮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