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弥漫着温热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
谢珩进来一眼便锁定躺在床榻上的人儿。
乔乔面色苍白,却还算有精神,嘴角挂着温柔笑意。
谢珩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心疼与后怕,“辛苦了。”
乔乔回握住他的手,“还好。”
“你看过孩子了吗?像谁?”
谢珩顿了下,“没看过,母亲和岳母抱着呢。”
乔乔:“还真让我猜对了,又是个小男孩。昭哥儿肯定很高兴。”
谢珩眼睛里都是她,埋首在她掌心,由衷的舒了一口长气。
“看你,比我脸色还白。”
谢珩胸口到现在还不大舒服,“就要这两个吧,以后不生了。”
乔乔被他这模样逗笑,“怎么?不想要女儿了?”
谢珩:“也可以不要。”
乔乔瞪他,“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一听就知道是谁。
乳母将婴儿抱回了亲娘的身边,昭哥儿趴在床沿。
“娘亲,弟弟一点也不好看。”
面对娘亲的昭哥儿,就有什么说什么。
乔乔看了眼刚出生的皮肤还红彤彤的小家伙,“长大了就会变好看的。”
昭哥儿勉为其难的点头,“弟弟不好看,我也喜欢。”
“弟弟叫什么?”
乔乔看向谢珩。
昭哥儿的名字是他取得,那老二的应该也不会交给别人。
谢珩心中早有答案,“这一辈的男孩都是从日,你觉得晗字如何?”
“晗?”乔乔:“晗哥儿,听着不错,晗字,天将明,寓意也好。”
“那就取这个,晗哥儿。”
谢晗。
昭哥儿念了两遍,觉得弟弟的名字也很好听。
……
不同于别的新生儿,晗哥儿省心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睁着眼睛静静地张望着。
除了刚出生时那声高亢嘹亮的啼哭,再也没听到晗哥儿哭过。
除非是身下尿湿了或拉了粑粑,乳母没及时发觉,小家伙不舒服才会哼哼唧唧闹两声。
这个性子无疑是像他爹。
乔乔为此很不爽。
凭什么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两个儿子,到头来便宜都让谢珩占了!
这不公平!
不过,随着晗哥儿的小脸慢慢长开,乔乔自然而然就不气了。
晗哥儿的五官长得更像娘,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漂亮得不像话。
若是不说,许多上门探望的亲戚第一次看到晗哥儿,都以为是个女孩子。
而在听说是个男娃娃后,又都哄堂一笑。
若说昭哥儿小时候是俊俏,晗哥儿就是漂亮。
几乎所有人看到他脱口而出就是“好漂亮的孩子。”
昭哥儿在学堂也是见到人就显摆自己的弟弟——“我弟弟长得可好看啦!”
学堂里的孩子回家又和自家的父母说,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亲朋故友都闻名而来,都想看看谢家的小老二到底有多好看。
……
晗哥儿的脾气还算好,谁抱都可以,都是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
但是呢,也有一点,不会轻易笑。
小小年纪就不苟言笑,就这一点,完全随了他爹。
就好像他们的笑容非常值钱一样,轻易是不能给人看的。
这么漂亮的宝宝,却不爱笑,家里的长辈都为此惋惜过。
而有一个人,他只要一出现,就能看到晗哥儿的笑容,无一例外。
这个人就是昭哥儿。
许是昭哥儿太爱笑,每次来看弟弟,才走到院子里屋内就能听到他的笑声,次数多了,晗哥儿也被爱笑的哥哥感染,见到哥哥就愿意笑。
洗三那日尤为的明显。
太祖母、太外祖母,祖母外祖母等乌泱泱的一大家子,谁都想抱一抱漂亮的小宝宝,晗哥儿很给面子,只要对方抱得姿势不让他不舒服,他都可以安安静静的。
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抱他的人,亦或是直接闭着眼睛,任由旁边的大人们说说笑笑。
真正让小家伙睁开眼,且眼里多了神采的,当属院子里传来昭哥儿兴高采烈的一声“我来啦!”
晗哥儿就像是受到什么感应,忽地就睁开了眼睛,望向房门的方向。
裴氏笑道:“你看他们小兄弟多有意思,现在感情就这么好了。”
明氏:“两个孩子倒是全乎,昭哥儿长得像爹,性子像娘;而晗哥儿呢,却是恰好反过来。”
裴氏惋惜:“就可惜了晗哥儿这么漂亮的小脸蛋,若是再能爱笑一点,将来啊,不知多讨姑娘家喜欢哦。”
秦氏和卢氏这对老姐妹也在,两人围着晗哥儿看得目不转睛。
秦氏:“是像乔丫头,尤其是这双眼睛,再长长,肯定会更像。”
卢氏:“老姐姐,我孙女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你说我们能不老吗?”
秦氏笑道:“是个人就会老,否则岂不是成妖精了。”
卢氏:“你呀,还是这么心思豁达,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听就让人舒服。”
秦氏:“那当然,否则你这个难伺候的能和我要好了那么多年?”
卢氏笑骂:“刚夸你,你转头就来损我是吧?”
秦氏:“走吧,让她们年轻人看看孩子,我们两个老东西也出去透透气。”
两个老祖宗单独出行,谁能放心?
薛氏等就要上前扶着,被秦氏劝退。
“我还没老到两眼昏花走不动路,你们平日还要隔三差五和自己的姊妹们聚聚,我们两个老家伙已经是见一面少一面了,还不给我们单独说说话?”
薛氏等只好让丫鬟婆子们远远地跟着,还有小厮抬着轿子,也跟在后面。
院子里积雪还在,秦氏和卢氏都走得很慢。
冰天雪地的,除了院子里的红梅,其他的花草都已枯萎。
卢氏:“这个时节,也就只有梅花可看了。”
秦氏像是想起什么,笑道:“是啊,我记得咱们年轻的时候,每到冬日下雪,就一起聚在一起赏雪赏梅,还要堆雪人,多少次为此着了风寒受凉喝药。”
卢氏也笑了,又问:“你身体怎么样?手脚还利索吗?”
秦氏:“能吃能睡,应该还能对付几年。”
卢氏:“你可得好好养着,别让我以后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多少故人都离开了,也就剩下她们。
秦氏:“不知怎的,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我家那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多听我话的一个人,梦里还敢对我龇牙咧嘴的,真是欠收拾了。”
卢氏:“不急,再活个几十年,下去了多得是收拾他的机会。”
秦氏像是感受到她的不安,安抚道:“放心,我肯定得走到你后边,不然,还不让你骂死。”
卢氏无声地红了眼眶,只是笑。
一阵风拂过,吹起枝干上的点点雪花。
红梅簇簇,依旧开得艳丽热烈,风中的故人虽已不是当初年轻的模样,但胜在她们不曾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