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琛的心一沉,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漫了上来。
他怔怔地看着云氏,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霜霜在边上抹着泪。
“姐姐,都是霜霜的错!你别怪爷,要怪就怪霜霜,是霜霜不会说话!
爷,这事怪不得姐姐,就像咱们芙蓉楼的姑娘不能挑恩客一样,四皇子喜欢姐姐,那是四皇子的事,姐姐一个弱女子,怎么拒绝得了?!”
崔琛立刻愤怒地质问。
“云氏,霜霜说得没错,那晚你到底有没有主动避开四皇子?”
云氏冷冷地瞥了瞥霜霜。
这妓子本事不小,竟能影响崔琛的想法?!
霜霜像是被吓到,“嗵”的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姐姐,对不起,霜霜又说错话了。姐姐是天上的彩凤,霜霜是地上的烂泥,怎么能痴心妄想同姐姐比呢?姐姐,求你大人大量,原谅霜霜吧。”
云氏蹙起了眉头。
霜霜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看崔琛。
崔琛果然气极。
“挽月,霜霜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你怎么就处处针对她呢?非要她跪下磕头,你才算满意?
人生而平等!是你逼她下跪,还不快同她道歉?!”
云氏惨然一笑,心,彻底冰裂。
“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她的语气冷得像三九的霜雪,一丝热气也没有。
崔琛一滞。
心,没来由得一痛。
他没想云氏真的认错。
一时间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霜霜抹了把泪,继续为云氏求情。
“不是的,是霜霜自己跪下的,不怪姐姐!霜霜也是急了,见姐姐迟迟没有回答,这才忍不住开口的。”
几句话,果然再次挑起崔琛的怒火。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竟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云氏一言不发,眼神逐渐冷凝,直至冰冷一片。
崔琛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要娶霜霜为平妻,你如此大度,肯定会答应吧!今后你俩平起平坐,不分大小。”
崔琛死死地瞪着云氏,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可惜,云氏全然没有表情,脸上始终冷硬如铁。
霜霜面露喜色,言不由衷地说。
“爷,使不得!霜霜一身泥泞,不配与您厮守,唔唔唔……”
嘤嘤嘤的哭声,头一次让崔琛觉得心烦意乱。
他刚想开口阻止。
云氏淡然开口:“好!”
崔琛浑身一震,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氏,不可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云氏静静地看着他,眼中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五爷想娶平妻,我说好!”
崔琛眼前一黑,呆立良久,才醒过神来。
“你说好?你竟然说好?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争取?!”
就在崔琛怒火中烧的时候,门外传来禀报声。
“五爷,世子爷来了,还有四皇子。”
崔琛一听,牙齿咬得咯咯响。
奸夫淫妇,竟然还敢登堂入室?!!!
崔瑜一进屋便愣住了。
屋里凌乱不已,地上还跪着一个妓子。
霜霜倒也乖觉,见有人来,立刻起身,悄悄地躲在崔琛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氏半边脸肿得老高,明显与崔琛起了争执。
四皇子看到云氏脸上的巴掌印,瞬间大怒,眯着眼冷声质问。
“崔琛,你敢打挽月?!”
崔琛气得脸绿,可对方到底是皇子,他勉强克制着怒火,尽量保持平和地说。
“四皇子,云氏是我的妻子,您这么唤她闺名不合适!”
四皇子脸色仍很难看,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我与挽月情同兄妹,崔五爷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兄妹?!!!
呸!!!
四皇子这是骗鬼哪!!!
说话间,四皇子大步走到云氏跟前,心疼地伸手,想抚触云氏的伤处。
云氏猛得侧身躲开,屈膝一礼。
“四皇子自重!”
四皇子的手僵在半空。
崔琛的脸色倒是缓和不少。
眼见场面尴尬无比,崔瑜立刻打圆场。
“还不快上茶?都愣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老六崔琅的怒骂声。
“母妃,您今日必须给儿子一个交代。冯氏不守妇道,您怎么能助纣为虐,把奸夫接进府呢?您将儿子的颜面搁哪儿啊?”
崔瑜脸色瞬间黑沉。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四皇子在这,奸夫是能瞎嚷嚷的吗?
他立刻转身阻止。
“别嚷嚷,母妃不在!”
崔琅一怔,以为崔瑜骗他,不依不饶地继续喊。
“大哥,敢情绿帽子不是戴在你头上,你无所谓是吧!你别高兴得太早,咱们兄弟几个运气不好,小心大嫂也绿你。”
崔瑜气得险些吐血,用力拉住他手腕,恶狠狠地劝阻。
“住口!四皇子在,你少说两句。”
可崔琅气狠了,理智所剩无几。
心中怒火若不发泄出来,整个人就要炸开了。
“母妃!母妃!!求您把黑人羽赶出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奸夫岂能登堂入室?”
一声声奸夫,听得四皇子脸色瞬间铁青。
崔琛的脸色更缓和了。
骂得好!
六弟把他想骂而不敢骂的话,都骂了出来。
“哼!我被你们父王绿了四十年,怎么没见你们替我说句公道话?”
一道健硕有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宋谨央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龙头拐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人心头发堵。
“那,那,不一样!”
崔琅嗫嚅地反驳,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再也说不出话。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
云氏直到此刻,眼眶才泛了红,委屈地叫了声:“娘!”
宋谨央上前抓住她的手。
“好孩子,莫难过,娘在!!!”
崔瑜瞥了眼四皇子,以手握拳抵住嘴咳了一声。
对宋谨央施了一礼。
“母妃,有件事,儿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宋谨央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他眸光一闪,接着说:“您搬空了相国寺的竹林,此事有违大乾礼教。您听儿子一句劝,赶紧把竹林还回去。”
母妃不仅搬空相国寺竹林,还全部种到宋黎的院子里。
那个院子是除了勤谨院外,景致最好、占地最广的院落。
一个野种能住进来,亲生儿子倒要赶出去。
白白便宜一个野种,他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当着四皇子的面提及此事,就是想借皇家的威,压一压母妃的势。
可惜,他根本不知道。
自己的母妃就是皇家人,一个四皇子哪里压得住她?
他签下断亲书,等于亲手砍断自己的前程!
宋谨央不动声色地回转身,龙头拐重重地敲在地面,震得在场之人心头一沉。
“君为臣纲!!!崔瑜,你是汝南王世子,该明白君臣之道。皇上的圣旨不是摆设,你该做的是敦促兄弟们早日搬离!”
宋谨央的话犀利无比。
摆明懒得同崔瑜绕弯子,直接斩断他一切谋算。
崔瑜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尴尬得无地自容,踉跄地退了出去。
宋谨央转头看向四皇子,目光如沉水。
“相国寺一战,有劳四皇子襄助,老婆子感激不尽,改日定登门致谢。”
四皇子抱拳一礼,嘴上说着“不敢”,急忙告辞离开。
宋谨央拉着云氏就走。
崔琛咬咬牙,吩咐下人送霜霜离开,立刻追着宋谨央、云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