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容若的团扇轻摇,这倒是给了她一个提醒。
她如今在淳亲王府中只不过一个侧福晋,纳喇氏子女众多,郡主跳脱,三不两天和她找事对着干。
淳亲王又是个和稀泥的,大清朝的优秀贵女可不是只有乌拉那拉氏一家,富察氏可也不乏。
这后位,鹿死谁手还不可知。
陵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遇事不决,即随本心。
她想明白了这层,团扇摇得更是惬意,只是那双温婉的眸子中,紧紧的注视着永寿宫门外的异动。
待安陵容裙裾轻移,抬步入了永寿宫正室,芙蕖的眼神在看到安陵容前来,眼中也带着欣喜,她一如从前一般,上前清脆又低声,唤了一句:“安姐姐!”
安陵容注视着敦亲王福晋此时正沉默的站在一旁,她主动的牵起敦亲王福晋的手,打破了永寿宫中的低沉气氛。
眼尾一扫,玉墨立马会意,起身守在了永寿宫长廊之下。
垂着手,如老僧入定一般,玉墨不知晓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路上,她家福晋的珠子拨弄的缓慢。
看来,要变天了。
随着玉墨的出去,那碗黑黢黢的药汤便放在了永寿宫的美人案上,安陵容缓缓出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芙蕖神色一滞,安陵容将那碗黑黢黢的药汤端到了芙蕖的面前,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话可说。
事实上,她也想让芙蕖和皇后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凑近了身子,直勾勾的看向芙蕖。
“这是皇后娘娘怜你身子单薄,送来的补药。“
“宫中丧事太多,你好好有孕,出一出喜事也可。”
她的眼神不放过芙蕖的每一丝微妙反应,她迫切的想知道,四阿哥是不会将芙蕖利用到了极致,她想借着这件事试探,芙蕖对于给皇上生下孩子这件事是否反感。
只见芙蕖在听到喜事这二字,毫不犹豫的,眼中都是嘲讽。
喜事?
谁要给皇上生孩子,她的心一直都不在皇上的身上。芙蕖的手伸向那碗补药之上,而安陵容凑得太近,她见着芙蕖两把头上的珠翠之中一只菡萏正栩栩如生,在满头的珠翠中显得尤为的出挑。
让安陵容注意的,更有芙蕖身上毫不掩饰的一股异香,这异香不是太重,安陵容想要上前,伸手拔下那朵银制菡萏,放在手中端详。
这般举动,却让芙蕖放下了手中药碗,双手护住了那朵银制菡萏,她小心翼翼的护着惊讶问道:“諴亲王福晋,你这是为何?”
继而她觉得她的动作太过了,她想到她是要和安陵容交好的,她亲自从那两把子头上将那朵银制菡萏取下,递到了安陵容的手中。
“这银制菡萏的样式倒是未曾见过,这攒丝和朱蕊也算得上巧夺天工。”安陵容把玩着这根银簪,心中确定了这抹异香的来源,又窥见了芙蕖的动作,这般小心翼翼,芙蕖的眼中看向菡萏的时候带着情意。
她的长睫微卷,伸出了纤手,接过了这根银簪,又对着铜镜簪回了发髻之间。
才整妆朝着安陵容微微一笑:“諴亲王福晋若是喜欢,改天我使了人送去諴亲王府中。”
芙蕖的眼中均是盈盈的笑意,安陵容实在无法忽略这抹笑意,这种笑意在前世的她太熟悉了,是爱意。
对着菡萏银簪有情意,想来不是菡萏银簪,而是那银簪背后之人。
四阿哥,真是没想到,四阿哥从来没打算让芙蕖生育,也对,芙蕖一旦生育,四阿哥就失去了助力。
只是不知晓芙蕖不能生育,是她自愿,还是四阿哥设计?
此刻,她心中对四阿哥的厌恶已经超过了皇后,权势的路上遍布荆棘,但是利用女子真是让人作呕。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该有什么表情,只是觑着了一旁的敦亲王福晋,面色深沉,眼中再无对芙蕖的赞赏。
就在芙蕖的手即将要再次端起了那碗药汤之时,安陵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按住了芙蕖的药碗,她出声道:“芙蕖,你慢些。”
她的身体挡住了篦发宫女的视线,而在芙蕖的面前,无声做了个口形。
敦亲王福晋见了双眼也被那碗药碗所吸引,芙蕖却似乎不以为然这般,顺着安陵容的手将这药碗尽数喝下。
她的嗓子带着酸涩,却在想起弘历的身影来,心中又坚定不已。
是,她觉得,弘历成事后会对她很好的。
就如同圆明园那么多个互相扶持,依偎的日日夜夜。
在她将那药碗放到了美人案上,发出“叮当”一声。
芙蕖的眉眼弯弯:“多谢諴亲王福晋送药。”
继而她压低了声音:“我说了,我不会让你难做。”
“还请諴亲王福晋看在昔年旧情上,帮四阿哥一把。”
这话一出,安陵容隔着芙蕖的头顶,和敦亲王福晋的视线无声的交融,她快速的揣测到,敦亲王福晋根本没打算同芙蕖一道,她闭上了眼睛,亲自扶起了芙蕖,亲自在芙蕖的手心中留下了六个大字。
而这六个大字让芙蕖神色一喜,她只顾着心头的欢喜,这在她看来,諴亲王福晋同意帮扶四阿哥了。
芙蕖眼中的喜意,让安陵容的唇舌越发的苦了。
她携过了敦亲王福晋,在越过永寿宫的门口之时,默不作声的,三人一道出宫。
而在安陵容三人走后,芙蕖揣摩着手心,她不断回想着諴亲王福晋留下的六个大字。
皇后杀了纯元。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能和四阿哥商议。
而永寿宫的门外,一抹粉红色的身影匆匆离去,不知道去了何处。
直到过了许久,消息传到了景仁宫,剪秋入内朝着皇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皇后的眼中流露出满意。
看来,用竹息拿捏諴亲王福晋果然无错。
熙嫔不能生育才是万分的好处,后宫所有的后妃随便怎么跳,都跳不脱她的手心去。
都是棋子罢了。这位皇后面色还是无比的祥和,却转头朝着剪秋笑道:“剪秋,本宫的头风症似乎好久都未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