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入秋,周围树木略带些秋意,只枫叶别具一格,红得有些可怕,妖冶异常。
此刻在畅春园东侧屋子门外,安陵容和温实初对立站着。
温实初的话语带着尖酸,让安陵容心内不快,此时她如水的眸子正看向温实初。
暗暗猜想温实初为何在前世的时候就帮着甄嬛?
后来为何又与沈眉庄有首尾?
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是甄嬛故意的?
甄嬛这个人,倾慕她的人似乎与倾慕甄珩的有的一拼,想到这,她又惊讶的联想到温实初近日来在闲月阁伺候沈眉庄的瘟疫,后宫鲜少见外男,除了太医就是果郡王,会不会是沈眉庄如同以前的自己一般,被美男计掠夺了心?
联想到前世后来沈眉庄时疫好了以后就总是去寿康宫。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伺候太后是假,见温实初是真?
所以后来太后升了她为惠嫔,也只不过是太后会错意?
她正想着,面前的温实初见她不说话,暗道:“果真如嬛妹妹说的一般,看来这安贞容理亏了。”
他联想起安比槐死了,这安陵容从慎容爬上贞容之位,踏着父亲的尸骨上位,果真如嬛儿说的一般,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想到这,他出声道:“安贞容。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父母之恩应当孝顺,可你却用安大人的命上位。”
安陵容听到这话,正在思索的她突然抬起头来,眸光凌冽:“温太医,你僭越了。”
“温太医若是无事,不如去研制那治疗时疫的方子,城外难民还等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救命。”
“都道太医院的太医们杏林妙手,可却不如敦亲王府的府医。”
“依着我看,不是你手伸得太长,就是温太医你自己生了病。”
“也对,温太医的病你是不知晓的,医者不自医。”
“你脑子有病,我不与你计较,我这人向来是不屑和有病的人计较的,毕竟,再这般下去,你也活不长了。”
温实初没想到这一番话,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女子就应当于嬛妹妹一般,是温柔的,是伶俐的,没那般刻薄的。
他与甄家来往颇深,他在这一刻也隐约来了怒气,他听到安陵容说他有病,真是可笑,他可是太医。
他的官靴往前一步,还想要劝诫:“安贞绒,无论如何,你也是女子,你眼睁睁送了浣碧和流朱去做妾,你可有悔?”
悔?
悔什么?
要不是皇上要用甄家,要不是恰好甄珩是在年羹尧麾下当差,当初那一计说不得就是秽乱后宫的名头,又如何能被轻轻放下,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甄嬛的路子走,就应该有这么多人来指责自己?
“温太医。”她的声音越发淡漠了,还带着尖锐,这尖锐不同于尖利,只是在剖析这件事情。
“你这话说得好不讲理。”
“甄家有喜,是甄珩的事情,关本贞容什么事情?”
“难道是本贞容脱了甄珩的裤子?”
“难道是本贞容让他们几人白日宣淫?”
“似乎你找错人说教了。”
温实初看着面前的安陵容,一个女子,说出这般孟浪的话来,真,真,这让一向自诩圣贤书,是君子的他,指着安陵容说不出来什么了。
“你,你.....\"
“好了,温大人,下次见我,要按照品级行礼。”
“我与你可没有交情。”
“慢走,不送。”
温实初指出来的手,又从空气中垂下,这被下了逐客令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他的步子又急促,又恼,长袖一甩,伴随着脚步声离去。
“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想。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甄嬛的面孔来,可甄嬛的面孔交织复杂,片刻之后又成为另一张端庄,稳重的面孔来。
他有些惊慌,片刻又反应过来:“无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安陵容停了几步,抬眸看了眼夜色,正要转头回了畅春园东屋,敦亲王福晋从内里出来,竹息正从外面回来,见了敦亲王福晋请安,敦亲王福晋不敢托大,唤了一句:“竹息姑姑。”
“嗯。”竹息答应着,神色在安陵容和敦亲王福晋之间打量着,片刻之后说道:“陵容,你送送敦亲王福晋。”
“我去伺候着太后,明日你的龙华和官服会送来。”
安陵容微微惊讶,难道不是应该不让她和敦亲王福晋来往么?
而竹息却想起太后所愿,步子更加急促了。
早秋的晚上,风似乎带着凉意更甚,岸边的垂柳被风吹落了几片。
安陵容同着敦亲王福晋,二人一同缓慢的走着,走到僻静之地,敦亲王福晋停下了步子,点头示意。
只见她朝着一处,三面环着假山,只留一面被笼罩在夜色中的地方走去。
安陵容会意,也跟在敦亲王福晋的身后,宫中耳目众多,谨慎些是应该的。
到了地方,堪堪站定。
“多谢安贞容,免王爷圈禁之苦。”敦亲王福晋盈盈一拜,安陵容快步上前,弯下了腰,将敦亲王福晋扶起。
“福晋,你我之间,无须说这般多。”
“我还要感激你照看我的娘,还有幼弟。”
“对了,萧姨娘可好?”
安陵容这般问道,敦亲王福晋听了这话,面色惊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安陵容眉心一跳,这些日子是有松阳送来的家书,她打开了一张全是她娘为安比槐求情的事情。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陵容啊,他是你爹,你总还是要有个爹的。
--陵容啊,你如今在宫中当了女官,你想救你爹还是可以的。
---你在后宫总还是要靠着家里的。
只看了三行,她便看不下去了,这些家书无一例外都被她在璀璨的烛火上,烧成了粉末。
爹?
要这样的爹,宁愿没有,宁愿从一开始就是孤儿。
敦亲王福晋见安陵容面色疑惑,她思索了一番,轻声道:“我听说你寄给你娘的银子,都被你娘用来四处托人,想要将你爹救出。”
“坊间传言,你娘托人的时候总打着你的名号,说她女儿是太后身边红人,宫中慎容,应当你娘不知晓你如今晋了贞容。”
不知晓?
不知晓也对,消息没那般快,毕竟是今夜才晋的贞容。
安陵容眸子微垂,长睫覆盖眸子,夜风吹来,双手寒凉无比,比双手更凉的是她的内心,她在后宫中一步步行走在刀尖,若不是为了娘,她这一世何必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