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半个身子都挡在帘幔前,神色紧张,不让沈宴靠近。
沈宴心里越发狠,神色便愈发温柔,仿佛裹着蜜饯儿的砒霜毒药,循循善诱,男人挑眉,语气突然宠溺,打趣道,“难不成……姒儿在这床榻内藏了别的野男人?嗯?”
如沐春风般的声音,抚过心窝,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令人着迷。
姜姒嘴角挤出一抹微笑,又是佯装生气,“我在你心中,就是这般下流的人?”
又是转移话题,“你胳膊的伤怎么回事?有人暗杀你,堂堂首辅大人,谁敢对你动手?”
难不成是……云贵妃的那件事连累了他……
“想知道?”他反问。
“嗯。”姜姒点头。
沈宴却不语,反而朝姜姒靠近了一步,胳膊上的伤口,血迹渗透衣服,他凤眼半眯,审视打量眼前的人,气场扑面而来,莫名的压迫感。
整个屋子,安静到可以听见此时的呼吸声。
尔后,沈宴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指尖缠绕在温软美人的秀发上,突然用力一扯。
他微微低下头去,目光却温柔如水,仿佛镶嵌星河皓月,低低的轻笑一声,再饶有兴趣的回答姜姒之前的话。
“姒儿在我心中,当然是举世无双,宛如珍宝。”
放你娘的狗屁,谁家好人说着说着,就动手薅人家的头发!!!都给她薅秃了!!!
什么举世无双,宛如珍宝,还当她是从前,哄骗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才不要信。
一想到什么,姜姒脸上当即浮上一抹伤心与难过,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低着头:“这种话,哄哄小姑娘得了。”
她才不信。
还有,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唤她姒儿。
就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只是一个替身,只是沈宴养的一枚棋子。
不过,瞅着眼前人唇色苍白,额头隐隐的汗渍,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了不少。
姜姒不知为何,心脏那里还是跟着被紧攥了一下。
说起来,自从她来到这里被沈宴捡回去收养后,他虽然脾气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手段也阴狠,但对她,从某些程度来说,确是不错。
十年的时间,在这上京,她有被他很好的保护着。
“沈宴,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拿药。”姜姒说完就走。
身侧的腕骨被人捉住,沈宴撩起眼皮,抬了抬下巴,指向姜姒身后床榻边上,半开的药膏,“不用麻烦了,就这瓶吧。”
他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她就走,并没有打算在她这里包扎伤口。
不过,看她红红的眼尾,他倒起了别的心思。
养了她十年,也该让她付出点什么。
姜姒回过头一看,那药膏……
正是被二喜动了手脚,刚刚给裴时屿擦剩下的。
一想到此时房间里面,床榻下面的隔板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中了春\/?药的男人,姜姒整个人头都大了。
只祈祷裴时屿不要那么快醒过来。
姜姒当机立断,眼疾手快的在沈宴指尖触碰上那瓶药膏的一刹那,姜姒一把抢了过去。
藏在身后,尔后眉眼弯弯,笑眯眯解释,“那个……不好意思啊首辅大人,这瓶是给将军用的。”
将军,是她养的一条狗。
沈宴:……
似被姜姒气笑,又无可奈何,便由着她去。
见状,姜姒观察沈宴的样子:他看上去应该是信了。
于是,转身,头也不回的拔腿撒欢丫子就跑。
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猛兽,能随时向她张开獠牙。
姜姒走后,沈宴浑身气场都冷了下来,他凤眼半眯起,危险又迷人,阴翳的目光里笑意浓浓,深不可测,所落之处,正是床榻。
帘幔后面……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上面,顿了一秒,随即,一把拉开帘幔。
美人榻上,深帐内,空无一人。
门口,姜姒取药回来,恰好碰见这一幕。
“沈宴!你还是怀疑我?”姜姒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只为裴时屿,还为自己。
沈宴转过身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有了着落。
“庆幸。”他温声。
庆幸?庆幸什么?
姜姒很是不解,不明其意,“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在拉开帘子的那一刻,他在想,如果床榻上真有男人,他是先杀掉姜姒呢,还是先杀了那个野男人呢。
他这人,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哪怕是一枚棋子,也不行。
况且,这枚棋子与旁人不同,她是他亲手养大的。
他可舍不得看她被折磨到痛苦,生不得,死不能。
沈宴轻拂衣袖,抬脚走到桌子前,坐下,将胳膊送到姜姒面前。
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有着柔柔的光,他看着她,好听的声音响起,“那就还请姒儿,莫要对我说谎。”
“你知道的,说谎,是会受到惩罚的。”
他可不心软。
一些并不算美好的回忆,拥挤进姜姒的脑海里,听到惩罚二字,姜姒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对沈宴的害怕,再次生出。
姜姒处理着伤口,这伤口不浅,甚至有点深,她好奇,“整个上京能伤你的人,应该没几人吧,今晚的箭伤,是跟云贵妃的死有关吗?”
沈宴看出了姜姒的那点小心思,他睨她一眼,“你觉得,就算没有你出手,云贵妃的命又能活到几时?”
说起这件事……
呵~伤他的人,他当然知道是谁。
云贵妃前一天刚死,他就被皇上召进宫。
期间皇后娘娘还提起了姜姒,话里不乏透漏出长公主与云贵妃不和,且有下人看到,长公主曾出入过景宁宫。
事后又在皇上面前,暗示派他前去辅助刑部查案,而此次负责刑部查案的人,正是———萧皇后的远房。
他明明,将这杀人凶手都指向了太子的人,且封锁了所有与姜姒有关的消息。
在前往城外追查凶手下落的时候,他的手下人告诉他,公主府被宫里的人盯上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紧赶慢赶,一路上不知道跟多少想杀他的人的尸体上踏过,到公主府外,猝不及防,遭人暗中下手,射了一箭。
不过,沈宴满脸甚是不在意,整个人漫不经心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整个朝堂,乃至整个上京,想杀我的人,就跟这天上的星星一般多。”
没人想他活着。
想必,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