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致远此话,让韩制心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脸上热辣辣地难堪。
本以为自己是凭智慧拿下的马致远,却不想自己的一言一行在人家的眼中一清二楚。
马致远见他脸色不虞,当即开口:“韩小国公也不必介怀,这事虽然你我心知肚明,但是只要你没开口,我再多的心知肚明都只能落在‘知’字上,只有当你说出来的时候,我才能把这事落在‘明’字上,否则就是在逼你了。”
韩制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算是听见了。
马致远继续道:“众所周知,灵宝阁从来只掌宝物,而不过问人的事。
可是三个月前,我却接到一个找人的绝密任务。”
“要找的就是裴解?”韩制心问。
“没错。”马致远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沉不住气抢话。不过,马某人担待了。“所以,裴解说她是阁主,我信。”
“可是灵宝阁二十年,怎么会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阁主?”
“当今还未曾到不惑之年,却照料着一个年过耄耋的国家。”
“你是说,这灵宝阁是裴章武创立的?”
“抱歉,马某不知,马某更没有这个意思。
马某只知道那日正厅之上,自己选择了相信并追随裴小娘。”
“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马致远蹙眉: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呆得的很。
“小子真的很好奇,一个人为什么会愿意追随另一个人?”
这一次韩制心没有施礼,只是以目光和抓着马致远力气表达真诚。
马致远不耐烦地反问:“你直接问问自己为什么追随梁王不就好了。”
“我这不是选择,是命运。”
韩制心这话让马致远一愣,随即有些怜悯地拍了拍韩制心的肩膀。
韩制心面如寒霜,有些生硬地躲开了。
马致远颇为欣赏地一笑,一边微微仰头回忆,一边说:“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要说,为了一种感觉。”
“什么?”韩制心满脸地不可置信。
一个老于世故地成年男人,怎么可能单单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向一个比自己年纪轻,比自己阅历少,比自己不占优势的人,交托出自己呢?
“没错,就是一种感觉。”马致远带着一脸对自己十分满意的笑容,追加了一个确认。
“那个时候,你感觉她带着你站在一个门口或者洞口,不管是什么口,总之是一个临界点。
在那个临界点,你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你笃信只有她能带你看到那个世界,只有她能带你走进那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韩制心若有所思,“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阳光普照。”马致远脱口而出。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制心转向那扇三折屏风,结结巴巴地转换了话题:“哎,我记得你刚才说最近裴小娘不开心?”
“啊,对,没错。”
“是被颜玫骂的?”
“嗯……如果你去给她道个歉的话,我猜她会好很多。”马致远这回答直接又委婉。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替你把这个屏风画完吧。”
“拿着我的屏风去道歉,这是你的诚意,还是韩家的传统?”马致远怒目而视。
听到马致远把问题上升到家族,韩制心也火了。
退开一步,双手叉腰,对着马致远直嚷嚷:“哎,我说老马,咱俩说话归咱俩,你提我韩家干嘛!”
“提你家你还不乐意了?我跟你说,要不是你是韩家人,我早就揍你了。”
“你凭什么揍我,我怎么着你了,你就要揍我?”
“你是没怎么着我,可是你怎么着我们家阁主了。”
“我这不是正要给她认错道歉呢嘛。”
“我说的不是这事。
‘男女大防’听没听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听没听过?
你说你都十岁的大小伙子了,你怎么能和我家阁主共处一室呢?你怎么不知道去屋外避嫌呢?
现在这天气,一不冷,二不寒,既无飞雪漫天,又无寒风刺骨,所以我看你就是诚心占便宜。
要不是我们阁主拦着,我早就揍你了。”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
“我……”
“我什么我,你知道错了吗?”
“你不可理喻!”韩制心一甩袖子走了。
不过,第二日一早就又屁颠屁颠的来了。
他一边横冲直撞地往里走,一边大大咧咧地说:“哎,老马,你舍不得你那山鸡爪子的屏风,你至少陪我在山里转转,帮我找一个合适的道歉礼吧。”
等走到马致远身边,定睛一看哈哈大笑:“老马,你这不画山鸡爪子,改画野狗蹄子啦?”
“梅,这是梅,松竹梅的梅。”
第三日一早。
“哎,老马,把你那鸡犬屏风先放放,先陪我去蒋氏叔侄那走一趟吧。
那日我冤枉了裴解,也连带了他们。
也理当去他们那边道个歉。
不过他俩糙老爷们,我把我的马鞭、匕首给他们,他们指定消气。
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你不觉得你话说得太过轻松了些?”马致远埋头对着屏风使劲,连看都没看韩制心一眼。
“哟,今天不画鸡犬,改画海胆啦?
轻松吗,我不觉得啊。”
“滚滚滚,这是松,松竹梅的松。拿你那俩瞳仁干点它们该干的事吧。
你不觉得自己避重就轻,因为你是加害者。
蒋氏叔侄身为朝廷公人,你污蔑他们和罪犯山匪一起做局,某种程度上是在说他们叛国。
蒋氏叔侄又是姓蒋,污蔑姓蒋的人叛国,无疑在说他们他们背祖。
叛国加上背祖的罪名,对于你们这些世家门阀来说,无异于杀了人还要鞭尸散魂吧?
所以呀,蒋氏叔侄那边绝没你想得那么轻松。”
“真有这么严重吗?”韩制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信你就去试试。”马致远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无论怎么着,丢人的都不是自己。
琢磨了良久,韩制心终究还是没胆去试试。
便只垮着脸问马致远:“那你说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