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疫病愈发严重,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让人心头发紧。
户部专门来赈灾的官员还未定下,送往城外的米粮也是些混着米糠石块的陈米,草药也成色瞧着还没有前些日子京都府在城中收来的好,陈展知晓贪官污吏胆子肥,可没想来他们连赈灾的米粮草药都要贪墨,脸色难看至极。
摄政王把持朝政,却对这些人的恶行不闻不问,皇帝亦无能耐,躲在皇宫当缩头乌龟,这大周,迟早便要毁到他二人手上。还不如早早让位置,让有能者居之。
“若遇霉米,便尽快清点出来,不可熬粥分食。”
“是,指挥使。”差役们得了令,便开始检查米粮,陈展弯腰将麻袋中烂掉的草药往出捡,一差役上前道:“陈指挥使,苏二公子请你去王氏客栈一叙。”
“嗯。”陈展起身,搓了搓手,转身往王氏客栈去。前几日他给苏承昭递了消息,今日才见着。
“对不住陈兄,今日家父染了痘疮,实在是无法脱身。”苏承昭苦笑,他俩身侧各围了一圈屏风,都瞧不见对方的神情。
“苏大人如今身体如何?”陈展关切道。
“吃下药后,已有好转趋势。”
“如此便好,苏大人吉人天相,必定性命无虞。”陈展本欲问问是吃的是什么药能治痘疮,可一想,苏家高门显贵,吃的药必定价值千金,流民身无分文,哪里吃得起。
“世子如何?”
“痘疮不再溃烂,可未曾有好转之势。”
苏承昭了然,便道:“陈兄可还记着万宝阁?”
“记得。”呵,将他当作奴才售卖的腌臜地界,他怎么会忘了?
“万宝阁有一种名为‘留命丸’的神药,服之可解百毒,便是到了鬼门关的人都能救回来。”苏承昭又道:“不过这药价值极贵,每月一枚,价高者得。我周旋许久,才得了一枚救命的药丸。前几日给我爹服下,如今人已经大好,有些痘疮的印子都消下去了,可见神药之名。”
“既有这种神药,朝廷为何不去买了方子,用来救济流民?”
苏承昭摇摇头:“这药价格贵,且成分复杂,府内郎中研究许久也未曾破解药方,不知用了什么名贵药材,即便朝廷买来,也无法大量制来发给流民。”
他最后补上一句:“国库空虚,纵然有心而无力。”
两人都无可奈何叹息一声,陈展道:“不知苏兄可否牵线,世子之病不可再拖。”
“好说,明日我便引你去。”苏承昭又道:“听闻朝廷已将治疫病的赈灾使定了下来,不日便到。他功勋卓着,有治疗疫病的经验,不知能不能解了京都的危急。”
翌日,陈展经苏承昭引荐前去拜访万宝阁阁主,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一扇侧门。陈展跟着小厮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
万宝阁阁主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在悠闲地喝着花茶,他穿了身淡黄色的长袍,头发用玉冠束起,瞧着有种与世无争的淡然之感。
“陈将军。”谢拂笑盈盈道,“将军是来求药?”
瞧见谢佛眉心的红痕,陈展讶然,阁主竟然是个哥儿?
“正是。不知阁主的药要价几何?”
“治病救人的药,怎可用银钱衡量?不过将军来得不巧,楼中已无救命神药。”
“这药来自何处?”
“不可说。”
“何人所制?”
“不可说。”
陈展心中一沉,说:“陈某诚心求药,阁主有何要求,不若提出来。”
谢佛视线停留在陈展脸上,幽幽道:“我也只是替人家卖药,哪里做得了主家的主。不过我可替陈将军引荐一二,此事或还有转机。”
陈展没有拂了谢拂的好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谢佛,道:“多谢阁主施以援手,小小心意,还望阁主笑纳。”
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推辞与恭维的话,最后这银票才落到谢佛手中,五千两银子自然算不得多,可白得的银钱,哪儿有不要的道理。
看着陈展的背影,谢拂眯了眯眼睛,思索道:“周寒玉这大费周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
两日后,北城外,陈展走到城门口去迎赈灾使,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的男人身穿深红色官服,以布裹面,瞧不出神色。
新来的赈灾使虽是文官,却肯放下架子,亲自到疫区查看,比那贪生怕死的京都府尹好上不少。且看他行事沉稳有度,转过一圈后,便已吩咐下去了不少事,陈展一一看过,觉得这赈灾使当真有些能耐。
既能救人,便最好不过,陈展便令手底下的差役都听赈灾使调遣。
戌时处,天色将黑,陈展估摸着是时候回府问问世子的状况,万宝阁那便许还得再去一趟,他刚准备往城内走,便被赈灾使叫住:“陈将军,留步。本官有些话想要问你。”
“大人请讲。”陈展心中一盘算,无非是问些近几日流民的情况。
可同他一道进了城内,说出的问题匪夷所思:“陈将军,平康二十三年,你将你的发妻李氏卖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