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冰箱是大事也是难事。
这几天，顾晚晚琢磨了很久，甚至想到要不要从黑市买一台。
黑市上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东西。
四年前开始，沿海一些省份走私成风，渔民蚂蚁搬家似的，用小船运送各种物品。
大到汽车和各种家电，小到香烟皮带。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些人不敢运的。
甚至一天内，沿海某省的一个村子的渔民能将小汽车化整为零，运进来3400台。
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顾晚晚不是没想过这种方法。
加油站认识的出租车司机门路广，只要说一句，一定能买到冰箱。
虽然从黑市买是最快的方法，但也是风险最高的方法。
顾晚晚定了两份报纸，一份是《华国日报》，一份是《江城晚报》。
两份报纸都报道了严厉打击走私和黑市交易的新闻。
顾晚晚承认自己贪财，但她更惜命。
“媳妇，不是说去小卖部吗？这也不是去小卖部的路啊？”
媳妇指哪儿打哪儿，但秦峰不知道媳妇指的是哪儿。
“峰哥，你说先买冰箱，我想了好几天。咱们现在有钱没券，根本买不到。我觉得可以先问问小卖部刘大爷。”
其实，这几天秦峰也琢磨买冰箱的事，他特意问了几个哥们，都说最近黑市管得严，还得在正规渠道买。
正规渠道，除了百货商店，也没有别地方可以买。
秦峰犯了愁，这可是他第一次当家做主买大件。
媳妇的话突然提醒了他，刘大爷不就是最好的门路吗？
“媳妇，你太聪明了。”
现在是在外面，又是白天，秦峰只能看着媳妇，不能亲。
“啊？峰哥，我就说问问刘大爷冰箱的事，也不知道刘大爷能不能帮这个忙。其他还得靠峰哥。”
说完这句，顾晚晚都觉得自己好像是82年的老绿茶。
“嘿，媳妇，这事包我身上。咱们先去趟供销社。”
秦峰眉开眼笑地领着媳妇就要走，但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在供销社门口了？
顾晚晚只管家里的大方向，剩下的就看秦峰的发挥了。
供销社柜台里好几个售货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闲天。
有顾客进去，她们抬眼皮看一下，连挪动两步招呼一下都懒。
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太问了两遍：“同志，同志！有暖瓶吗？”
实在问的急了，一个年轻售货员才不情不愿过来，
“要暖瓶？价签上不都写着呢吗？”
“小同志，我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使，你跟我说说呗。”
“麻烦死了！这么大岁数找儿女来买，还自己来！你要哪个？”
老太太好像也习惯售货员这种态度，依旧客客气气地问道：
“同志，您先给我推荐一下，哪个保温比较好？”
“自己看！”
顾晚晚听了直皱眉，现在售货员一个个的鼻孔朝天，高高在上。
人们花钱买个东西还得看对方心情。
哪像几十年后，顾客都是上帝。
只能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
秦峰径直走到另一边卖酒的柜台，指着茅台瓶子问道，
“同志，这酒多少钱？给我来两瓶。”
卖酒柜台站着两个售货员在一起嗑瓜子，没一个人搭理秦峰。
秦峰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这两人还是装作没听见。
直到第三遍，秦峰忍不住提高声音：“同志，我问你那酒多少钱？”
“喊什么喊？我们又不是卖酒的，卖酒的售货员出去了！”
两人同志白了秦峰一眼，挪到旁边接着聊天去了。
因为听说供销社来了一批茅台，来排队买酒的人不少。
供销社是国家定价，茅台卖8块钱一瓶。但一转手到了黑市上，价格能翻几倍。
茅台送礼好看，留着自己喝也不错，就算是倒一手也能赚到钱。
挤在柜台前的一个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秦峰，
“嘿，小伙子，茅台可不容易买，我都来两天了，还没买到呢。”
“你来两天，我都来三天了，每天都说明天来肯定有。”另一个男人跟着搭话。
“嗐，想买点酒可真费劲，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买得到。”
“等着吧，我看那个小售货员好像是去后面库房了。”
小售货员的确是去库房了，也是去拿酒了。
只不过，前面排队的这些人是肯定买不到了。
她正将自己手里最后两瓶茅台递给江哲。
“江大哥，库房里就剩这两瓶了，我跟主任说完了，这两瓶都给你。”
“丽娜，太谢谢你了。我还以为来了得排队呢，要不是你在这里工作，我还不一定能买得到，多亏了你。”
孙丽娜的大哥孙振业和江哲的大学同学。
孙振业带江哲回家吃过两次饭，孙丽娜对江哲颇有好感。
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孙振业不再带江哲来家里了，孙丽娜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心心念念的江大哥了。
这次江哲主动找到她，说要买茅台，她激动地心里小鹿乱撞。
“江大哥，你跟我还这么客气，你跟我哥是同学，也是好朋友，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江哲表情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其实，他跟孙振业早就闹掰了。
朋友？敌人还差不多。
“丽娜，这是十六块钱，本来想请你吃饭，但你今天还要上班，过两天我再请你。”
孙丽娜没有拒绝，娇羞地点了一下头。
她今年都二十二了，媒人都快踏破她家门槛了，可她一个都没相中。
她心里已经有了人，就是介绍再好的，她也看不上。
“丽娜，你真好。”江哲看着丽娜的眼睛，无比认真。
“江大哥，我……”
丽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甚至想主动扑到江哲的怀里。
江哲没有久留，拿着酒，叮嘱道：“丽娜，我买酒的事，能是我们两个人秘密吗？”
孙丽娜重重点头。
等孙丽娜回到柜台前的时候，众人已经等得没了脾气。
秦峰个子高，挤到前面问道：“同志，给我来两瓶茅台。”
“我也要两瓶。”
“给我来一瓶。”
孙丽娜看着橱窗外的心上人，还没有回神，不耐烦的地回了众人一句：“茅台没了，还有别的，爱买不买！”
秦峰怕媳妇挤着，让媳妇站在侧面等着。
顾晚晚感觉这个售货员有些奇怪，顺着对方的目光也向窗外看去。
结果，看到了江哲手里拎着两茅台，跨上自行车正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