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被管事带到了栗园。
管事站在月亮门旁边,态度恭敬地让五个人依次进去,顺便偷偷留意着他们的反应。
这可是朔王府招待宾客最体面的偏院了,他就不信这几个游方道士过去曾经体会过更好的招待!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五个人当中,竟然没有从一个人的脸上找到他想要看到的那种惊喜,甚至受宠若惊。
只见他们都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跟走进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一样。
就连那个戴着帷帽,看不见长相的道士,进了月亮门之后也是径直便走了过去,连个东张西望,四处看看的动作都没有。
这可让管事心里不免惊异起来。
这个山青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里面的道士眼界都这么高的吗?
其实五个人并没有发现管事的这点小心思。
对于祝余而言,朔王府里似乎也没有什么让她感觉新鲜的地方了,即便这栗园也好,哪怕是祝成夫妇的筑园,她没进去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严道心本身就对身外之物并没有什么追求,只要别像化州闹水患的地方那么惨就够了。
至于陆卿主仆三人……虽然说陆卿的逍遥王府并不奢华,但是和朔王府比起来,还是要更堂皇一些,所以他们更加不会有任何惊喜,甚至没有以为自己被安顿在了朔王府最尊贵的偏院里面。
管事偷偷在心里面犯着琢磨,面上也没流露太多,恭恭敬敬请他们在偏院先歇息,又叫下人送了热水热茶过来,供他们洗脸洗手以及饮用,便离开了栗园,没有继续打扰他们。
王府管事一走,五个人都更自在了一些,祝余把帷帽的面纱撩起来,拿湿布巾擦了擦脸,带着其他人,帮他们在各个房间安顿下来。
栗园当中除了一间主屋跟别处略有不同之外,其他房间就都相差无几,为的就是留宿宾客的时候不会让人有一种被人看扁了的不愉快,所以分配房间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方便起见,符文符箓和严道心就住在主屋两侧比较靠近的房间里面就好了。
“爷,夫人,您二位这房间……打算怎么住?”符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问。
严道心瞥他一眼:“就是头牛,都问不出你这么钝的问题!
你方才叫他们什么?爷和夫人!你说他们怎么住?”
符箓有些委屈巴巴地抓了抓后脑勺。
他当然知道自家主子和夫人已经成婚这么久,理当住在一处。
可是之前在外面,他们两个又一直都是分开来住……
“这里是朔王府,若是我与夫人分开住,朔王府上下会如何看待这一桩婚事,又让夫人在娘家如何自处?”陆卿冲符箓摆摆手,“将我们两人的东西都搬到主屋里去便是了。”
符箓闻言,连忙点点头,把东西往屋子里搬。
符文微微一愣,眼中也多了几分喜色,忙不迭帮着弟弟一起忙活起来。
他们几个人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并不多,没一会儿就都安顿好。
“我们要在偏院的客堂里头坐着等你爹吗?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爹是在跟咱们端架子,给咱们这几个‘臭道士’一个下马威,不过后来管事的过来安顿咱们,我又觉得不太像是那么回事儿。
现在一下子反倒搞不清状况了。”严道心问祝余。
祝余摇摇头:“不用。父亲他不是一个心思复杂的人,若是打从心眼儿里看不上你,他连大门都不会让你进。
能够叫人把咱们客客气气请进来,又是热茶又是点心的招待,自然是当做贵宾的。
至于为什么又不见人影……八成是兵器监那边又有什么岔子,把他又给叫走了。”
“算了,横竖赶路也累了,正好,他忙他的,咱们也先歇一歇。”严道心随遇而安,怎么着都无所谓,伸了个懒腰就往自己那屋门口走去,“我先回屋睡一会儿,朔王叫人来唤咱们,符文记得叫我一声!”
符文赶忙答应了一声,严道心打着呵欠回了房间。
“爷,夫人,你们也休息一会儿,朔王府的下人要是来了,我们再过来敲门。”符文给符箓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抱拳,转身往月亮门那边去。
这一次夫人是隐姓埋名回来的,方才在外面一直都没有掀开帷帽上的纱,以本来面目示人,估计是想要先看看朔王的态度之后才做定夺。
既然如此,在和朔王见过面之前,自然不能让府中下人有机会认出夫人来。
祝余和陆卿进了主屋。
虽然说祝余打从一睁眼到出嫁,也在朔王府中生活了好几年,但这也是她头一次到栗园来。
过去这里毕竟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就算没有人来,也不能让她们这些庶女随意跑进来玩闹。
坐在主屋的茶桌旁,祝余有些感叹命运的神奇,放在几个月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奉旨出嫁到锦国之后,会以这样的身份和面目,再一次回到朔王府来。
若当初朔王妃没有舍不得她的宝贝祝凝……
祝余瞄了一眼陆卿——恐怕眼下对他也好,对朔王府也罢,将要面对的都会是一场浩劫。
陆卿看祝余的表情就感觉她内心似乎是思绪万千,还以为她是真的近乡情怯,离家几个月忽然回来,却要暂时以道士的身份呆在待客的偏院里,不能回自己出阁前住的地方看看,也不能直接去探望娘亲,所以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
“等你父亲回来,见过咱们,你就可以去看看你娘亲了。”陆卿从来不曾有过那种与血亲之间的羁绊,也没有体会过亲人间的互相牵挂,那种滋味对于他来说是比较陌生的,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口安慰两句。
祝余回过神来,听清了陆卿的话,知道他误会了自己方才的心有所感,倒也没打算解释,笑着点了点头。
方才一想到祝成原本是担心惹锦帝不悦,所以打算依照着过去曾经有过的先例,将自己的嫡女祝凝嫁给陆卿,祝余心里面就立刻冒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所以方才关于命运奇妙的那一番感慨,她也下意识不想说给陆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