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
缓缓踱步回自己那狭小昏暗的住处。
一进屋,他便“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仿佛要将外面那些纷扰繁杂统统隔绝在外。
背靠着门板,他缓缓滑坐到地上,
抬手捂住脸,长舒一口气,
满心的疲惫与无奈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在这寂静的方寸之地,
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放着白日里经历的桩桩件件:
先是应对苏御锦关于“探望恩师”的严苛盘查,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靠着沈砚书的主意蒙混过关;
紧接着又被管家拉去账房盘点,账目还没算清楚,
外面丫鬟就吵得不可开交,差点闹到夫人跟前去。
每一幕都惊险万分,稍有差池,
他这小人物的命运怕是瞬间就被改写了。
“唉……”小厮长叹一声,放下捂脸的手,
仰头望着黑漆漆的房顶,
眼中满是愁苦,“这府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一不留神就得被卷进漩涡。”
他咂咂嘴,想起苏念微那楚楚可怜却又满心执念的模样,
还有苏御锦聪慧多疑、手段凌厉的性子,
两边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主儿。
苏念微怀着身孕,状况本就不稳定,
万一哪天又使性子、喊着要见少爷,
沈砚书赶不过去,消息传到苏御锦耳朵里,第一个遭殃的准是自己;
苏御锦呢,只需轻抬玉手、随口吩咐一句,
就能让他跑断腿、操碎心,
若是再对之前的谎话起了疑心,
派人细查,那谎言编织的泡沫瞬间就会破碎,
自己怕是难逃重罚。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小厮咬咬牙,双手握拳,暗暗给自己打气,
“往后得多长几个心眼,多留意夫人和苏念微那边的动静,
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也好提前做准备。”
可念头一转,他又泄了气,
自己不过是个跑腿传信的小厮,人微言轻,
能做的实在有限,真碰上棘手事儿,
还不是只能听天由命。
思及此处,小厮满心都是对安稳日子的渴望,
他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喃喃自语:“少爷啊少爷,您可赶紧想法子,
把两边这乱麻似的关系捋顺咯。
您和夫人恩恩爱爱,再给苏念微寻个妥善安置之处,
只要别让这两边战火再起,
小的就算烧高香了。到那时,
哪怕跑腿的活儿再多、再累,小的也心甘情愿。”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小厮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未来那些未知的惊涛骇浪,
仿若悬在头顶的利刃,让他惶恐不安。
小厮在那似睡非睡、昏昏沉沉的状态里,
好不容易有了些许困意,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可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担忧与恐惧,
却如影随形地跟入了梦乡之中。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苏御锦的院子里,
夫人正端坐在堂前,脸色阴沉得可怕,
目光似利箭般射向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几日鬼鬼祟祟,
到底瞒着我干了些什么?
那所谓恩师的事儿,你给我如实招来!”
小厮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拼命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地解释着,
可越解释越乱,苏御锦猛地一拍桌子,
怒喝道:“哼,竟敢糊弄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小厮只觉后背一阵剧痛,想要挣扎,
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又来到了苏念微的宅子。
苏念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拉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小哥,你快帮我去把少爷找来呀,
我这心里慌得厉害,孩子也一直闹腾,
我好害怕……”小厮心急如焚,转身就往外跑,
可这宅子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
他跑啊跑,累得气喘吁吁,
却始终找不到出口,也寻不见沈砚书的踪影。
还没等缓过神来,
府里的下人们又不知为何吵成了一团,
丫鬟们扯着头发厮打,小厮们也扭作一团,
叫嚷声、哭闹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管家黑着脸在一旁大声呵斥,瞧见他来了,
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都是你,办事不力,才惹出这么多事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平息了这些纷争!”
小厮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
试图拉开那些打得难解难分的人,
可刚一伸手,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整个梦里,小厮就这般在各种棘手的状况中东奔西跑,
一会儿要应对苏御锦的怒火,
一会儿又得安抚苏念微的情绪,
还得处理府里那些没完没了的琐碎杂事,
心力交瘁却又脱身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一下子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
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子,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刚刚那只是一场噩梦。
可那梦里的慌乱与疲惫却如此真实,
让他的心依旧“怦怦”直跳,难以平静。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重重地躺回床上,望着头顶的黑暗,满心无奈。
这场风波就像一团驱不散的阴霾,
笼罩着他的生活,让这漫漫长夜变得无比难熬,
而何时才能真正摆脱这样的困境,
迎来安稳的日子,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只能在这无尽的忐忑中,继续苦苦煎熬着。
小厮每日强打起精神,穿梭在府里的各个角落,
脸上挂着那副看似平常的讨好笑容,
可心底的煎熬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时刻炙烤着他。
旁人眼中,他不过就是个跑腿办事的下人,
忙忙碌碌,听从主子的吩咐,
风风火火地去,又悄无声息地回。
府里的丫鬟们聚在一起闲聊打趣时,
他从旁经过,那些姑娘们也只是随意地瞥上一眼,
便又继续谈论着脂粉首饰、哪个小厮模样俊俏之类的琐碎话题,
压根不会去想他心里正压着千斤重担。
管家偶尔瞧见他脚步匆忙,顶多呵斥一句让他稳重点,
别毛毛躁躁的,却不知他如此慌张,
是害怕耽搁了哪边主子交代的事儿,又惹来一场风波。
就连同在一处当差的其他小厮,
也只当他是做事认真过头了,
偶尔还打趣他太过拼命,小心累坏了身子。
可只有小厮自己心里清楚,
那每一步走得有多沉重,每一次开口回话有多小心翼翼。
每次面对苏御锦,他得时刻留意夫人的神色,
揣摩着话语里有没有说错的地方,
哪怕一个眼神不对,都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而到了苏念微那儿,又要想着怎么哄她开心,
还得避免让她的事儿传到苏御锦耳朵里,
两边周旋,殚精竭虑。
夜里躺在床上,别人或许能安然入眠,
可他却辗转反侧,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白日里经历的点点滴滴,
担忧着明日又会冒出什么棘手的难题。
那煎熬像是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梁爬上爬下,
让他浑身发寒,却又甩脱不得。
白日里,他的黑眼圈越发明显,
原本还算红润的面色也变得蜡黄,
身形看着都消瘦了几分。
走起路来,脚步不再像从前那般轻快,
而是带着几分拖沓,那是被疲惫和焦虑拖拽着的痕迹。
可即便如此,他还得强撑着,
把那些苦楚往肚子里咽,继续在这暗流涌动的府里,
如履薄冰地扮演着那个看似不起眼,
却又时刻提心吊胆的角色,独自承受着这无人知晓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