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幽的月华不知为何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顺着海捕文书找来的楚泰漫步在山林之中，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四周浓雾深处传来阵阵呻吟。
开始还只是若有若无，然后慢慢清晰了起来，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似乎有人在哭泣、哀鸣。
但很快，声音变得重叠，从最开始一个清晰的声音，变成成百上千个声音，他们悲伤地哭泣，痛苦地哀号，风里送来浓浓的血味。
叹息一声，楚泰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站在雾气中的他，只觉得似乎有无数湿黏的触手，从雾气之中探出，争先恐后地包裹住他，拉扯着他的衣襟。
然后，他看到了，雾气中那些残破的挣扎的扭曲的脸孔。
那根本就不是雾那是无数的怨气，而是成百上千的幽魂。
是在魔法之下，被人囚禁于此的亡灵。
男女老少，他们挤压在一起，身体都变了形，扭曲的身体裂缝中，汩汩地冒出鲜血。
而在这些亡灵的中央，站立着一位女修。
她身材高挑，身穿血衣，更显冰肌玉骨，神情冰冷，让不见一丝血色的秀美面容看上去毫无生机。
拖地的血衣之上，有着一道道血水流动，而血水的源头，正是四周数百具年龄各不相同的尸体。
眼眸半阖，楚泰心中微微发冷，他已经看出眼前女子在吞噬血肉，完善自身。
这种手段，在血魔道中非常常见，但效率不是很高，每次转化都有不少不契合的血水会被“浪费”，导致需要杀得人更多。
而他们留下的血水，对于天地元气、地脉冥土，都算不上好东西。
因此，无论是阴景宗，还是金华宗，所有典籍对于修行这类法门的血魔道修士都只有一个字。
杀！
察觉到楚泰视线的变化，女子目光一冷，虚空中随之传来铮的一声好似利刃出鞘的声响，紧接着一把虚幻的血刀浮现半空，划过一轮半月斩向楚泰。
“九天九炁……上总天魔，下察幽冥……流金火铃……五雷神将，安镇宅庭……急急如律令！”
面对这种试探性的攻击，楚泰稍稍拨动了一下流珠，口中念动破魔咒，淡淡的金光在她身体表面浮现，掐诀一点虚空。
灵光炸起，逼退了落下的刀光，那女子眉头一挑：“破魔神咒能够借来这等力量，难怪有胆子进来。只是，还是太差了。”
话语落下，一道嫣红冷冽刀光在半空中划过，四周诸多阴魂戾气，血气秽气尽数汇聚其中，化作刀光的一部分，直接斩向楚泰的眉心。
这道锋芒不带有丝毫的邪气，反而带着一种生命走向尽头，死亡自然降临的酷厉无情，有堂皇正大的气息。
刀光还未触及到楚泰，他就有一种自己生命开始流逝的感觉。
‘这种法意……’
楚泰可以感受到对方这是在借助神通术法温养法意，修行法意。
性质就好像楚泰炼制法宝，完善法意一样，只是更加酷烈。
清楚一般手段对其无用的楚泰，瞳孔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灵光，随后一扇碧玉雕琢而成，描绘山水神韵的屏风在他头顶之上浮现。
屏风表面灵光流转，演化出山水虚影，刀光落入其中，未曾掀起丝毫波澜。
女子愣了一下，楚泰低声道：“你这刀光虽然玄妙，能斩人寿元，但山水寿元何其漫长，方红袖，你这刀光还是不够锋利啊。”
说着，楚泰屈指一弹，山水虚影之中逐渐有幽香传出，紧接着漫天红叶飞舞而下。
方红袖面色微变，急忙后退了两步，但还没等她避开，一缕剑光跳跃而出，直接斩向她的脖颈。
长袖一甩，身上血衣流动起来，重重血浪倒卷而上，化作一重血光，拦下剑光。
但漫天红叶依旧落下，散入血水之中，嫣红之中不由带上了一丝丝异样的生机。
方红袖知道不好，想要阻拦，但楚泰哪里会给他机会，伸手一捏，素尘青芒入手，随手抛出，漫天流光落下，淡淡的雾气在血光表面流动，倒映出各色光辉，看上去甚是绚烂。
方红袖长袖一甩，试图将雾气驱散，但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血衣被一根根细长的木针钉在了地上。
继续拉扯未必不能将法宝收回，但红叶已经落下，方红袖没有思考的时间。
身体一扭，衣衫褴褛的她从血衣之中挣脱而出，抬手对着虚空连续挥舞而出，道道血光飞舞，化作刀光落下，斩在红叶之上，发出金铁碰撞的声响。
可山水屏风之上红色面积不断扩大，落下的红叶越来越多，而先前那道剑光则若隐若现，难以找寻。
知晓自己不一定是楚泰对手的方红袖当机立断，身形再次一晃，便化作百数道血影，往四面八方飞去。
此等逃遁之法，各个蕴含方红袖血气，一般人根本无法确定其位置。
但楚泰看人从来不是单纯根据气血和法力，或者依靠瞳术，还有“缘”的帮衬。
三重观测之下，他迅速找出最有可能的两个，大手一挥，红叶飞舞，将一个斩碎成漫天血光，真炁蒸腾而上，化作大手捏碎一个。
最后，他一步跨出，山河变化，来到最后一道可疑的人影前方。
方红袖心中大惊失色，她的遁术非比寻常，在一定范围内，特定的几个血影可以自由挪移，她刚才分出两个，都被楚泰察觉，如今正是其本尊。
面对追来的楚泰，方红袖再次抬手，这次她没有想着动用法意针对楚泰，而是直接施展出精妙的道法，一片炫目的刀光随着她的挥舞，从虚空生出，封锁楚泰前后左右的活动空间。
刀光划过虚空带起的凄厉刀啸，则好像是千万亡魂哀嚎，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
面对这等手段，楚泰一手探出，【山河】法意汇聚，真炁凝聚成石碑虚影随着手掌落下。
同时，袖中太乙二相环交错，带动山水二气稳固神通，将落下的法宝卡住。
没想到自己法宝无法突破楚泰神通的方红袖愣了片刻，虽然迅速反应过来，中间失神不到几个刹那，但楚泰手掌已经一巴掌打在她的天灵盖上。
真炁喷涌而出，石碑虚影轰然炸裂，血水飞溅，仅剩下无首肉身的方红袖后退两步，血水从脖颈处向上涌动，试图凝聚成一个头颅。
下一秒，山水碧玉屏风落下，重重山河虚影浮现，将其精气神镇压，血色阴神还未来得及显化，便是被山水二气打磨，化作漫天流光回返四周。
而方红袖留在原地的尸体，则是迅速散开，化作一滩散发着淡淡甜香的血水。
这血水甜腻的味道让人心醉，楚泰只是嗅了一下，就觉得自己气血充盈，精气似乎有所提升。
但他却像是被吓到一样，立刻后退两步，断去和外界气息联系的同时，施法将血水封禁。
可也就刚才那短短的暂时暴露，也是让四周的元气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先前被方红袖诛杀的诸多亡魂开始躁动，他们试图靠近那血水，试图吞噬那血水。
“精通血魔道的家伙，真的是死了也不安生。”
看到这一幕的楚泰，掐诀施法，强行洗去诸多亡魂身上的怨气和杂气，送入冥土之后，回头看了眼被其镇压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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