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神道,神道尽头,数颗夜明珠正幽幽地发出亮光,照得偌大的地宫纤毫毕现。
只见满地的断手、断臂、断腿、断脚、还有不知什么部位的尸块散落一地,更有血糊糊的头颅被利箭透入,黄白的液体慢慢地往外流着。
素手书生拿着一个洛阳铲埋头挖坑。
此处土质并不松软,他早已挖得满头大汗。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头也不抬地道:“你不在外面陪着老婆,进来做什么?”
来人并没有回答他,素手书生抬起头来,不由目瞪口呆,说话也结巴起来:“李……夫人,你……怎么……进来了?”
乔婉娩捡起了一把洛阳铲,试了试手感,便在他一旁挖了起来。
她笑了笑,道:“听说你觉得我会害怕?”
素手书生不答,只睁大眼看向她。
乔婉娩又道:“你们都不怕的东西,我怎么会怕。”
素手书生咽了咽口水,沉默不答。
李相夷随后而来,此时也飞快地挖起坑,乔婉娩便站起身来,将几块尸块捡了起来,放入了他们已然挖出的浅坑一角,神色自若。
素手书生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得说不出的僵硬,他到底也是一诺千金的人物,登时便起身长施一礼,朗声道:“乔女侠,齐某愿赌服输,今后听凭乔女侠差遣,这三件事,上刀山下火海,齐某都一定办到。”
“我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乔婉娩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话幼稚得很,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要你做第一件事。”
齐知原道:“请乔女侠吩咐。”
乔婉娩道:“这里应当离主墓室还有一段距离,我要你从这儿开始,将你的手艺教给我。这件事能办到么?”
齐知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了。他对着李相夷苦笑道:“你说得对,瞧不上女人的人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李相夷却是笑了笑,走到乔婉娩身旁,同她一起打扫起满地尸骨。
齐知原叹了口气,李相夷方才的笑有很多意思,但显然每一种都不会让他开心。
熙陵地宫是芳玑王与萱妃安眠之地。
当年宗庆帝召集了南胤工匠,以南胤之法修建了这座庞大的地宫,其中陪葬珍宝无数,更因为芳玑王与江湖中人交情颇深,故而也有不少武林秘宝陪葬其间。
角丽谯收罗来的这数十人,集齐了各家流派的高手,然而到底没有躲过人欲之贪,竟在见到假墓室的宝物之后,就动手内讧了,岂料这个过程中,不知是谁触动了机关,以至于几乎悉数葬身于此。
而素手书生为了“观音垂泪”而来,一直专心找寻进入主墓室的路径,竟无意中与这群人距离颇远,以至在大片机关触发时,凭借功夫逃过一劫。
乔婉娩听他细细讲述,忽然沉吟不语。
齐知原道:“乔女侠可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乔婉娩道:“依你所言,你们应当是在墓室中遇袭,可为什么尸体却出现在神道中?那里距离墓室可远得很。”
“我也觉得奇怪得很。”齐知原道,“那些机关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把大家都驱赶出去,然后在能见到神道的地方,所有人都像是发了狂一般,互相砍杀起来。”
“那你为何无事?”乔婉娩目光灼灼,紧盯着齐知原。
齐知原愣住了。
良久,他才道:“难道,是那些金子有问题?”
李相夷道:“金子?”
齐知原点点头,道:“不错,在假墓室里也有一副棺椁,里面装满了金子做成的器皿,他们每一个人都拿过那些金子。看来,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我们都要小心对待。”
他这话立即得到了乔婉娩与李相夷的赞同,三人继续慢慢地向地宫深处行进。
其间小心避开了无数的机关,所幸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齐知原倒也是守诺,一路上都在讲解这墓葬之道,风水之说。其中不少东西二人几乎闻所未闻,李相夷听得很是入迷,同乔婉娩不时提出疑问。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那间开始葬送人命的假墓室。
果然见到了箭矢散落一地,这间墓室素净得很,并无多少摆设之物,只在正中摆放着一个楠木棺椁。
棺椁停在那儿,闭合得严丝合缝,若不是见到满是灰尘的棺盖上的手掌印,几乎瞧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
齐知原只瞧了一眼,便是脸色大变。
乔婉娩与李相夷对视一眼,也是戒备起来。
依照齐知原所言,这数十个盗墓贼是在翻开棺盖,抢夺金器的过程中触发的机关,那么就绝不可能有人会有这等功夫去将棺盖合上。
而所有人在被驱逐到神道处后,没过多久就自相残杀起来,更不可能回返到这间墓室来。
李相夷从山崖小洞进入时,这些人正做着最后的拼杀,素手书生缠斗其间,也是无暇脱身。
李相夷忽然道:“齐兄,你是何时进入这地宫的?”
齐知原想了想,道:“初五辰时。”
“今日是初七,也就是说你们至少不眠不休地打了一天一夜?”李相夷笑了笑,“这些人个个功夫不凡,齐兄运气真是不错,只是手臂受了点皮肉伤。”
齐知原道:“你什么意思?”
李相夷已将乔婉娩护在身后,手中的软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蓝光。
“亮出你的兵器来。”李相夷笑了笑,“作为走独户道的人来说,你知道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
只见“齐知原”放声大笑起来:“李门主果然聪明过人,乔女侠也是聪明得紧,倒也配得上这座地宫。”
话音未落,火把突然熄灭了。
整个墓室陷入了黑暗中。
只听机括声响,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