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清楚,自己前世时,从不曾见过陆澹如此细心呵护、关照备至的样子。
不然她也不会在近十年的时间里,都找不到一个陆澹爱她的证明。
以至于需要用他后院只有她一人来安慰自己,也因此才会在那个夜晚,听到屋子里那些人商量着,给他娶母家旁支表妹为平妻时,急火攻心……
后续如何林秾音不清楚,但她想,自己的那个意外,也正好方便了他们!
当时陆澹虽然位极人臣,但人言可畏,若他们执意抬平妻,打压她这个原配,难免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
可当她一死,那屋子里的那些人便没了顾虑。
妻死再续,为延绵后代,人之常情。
而且今后世人也只会感慨其情深,原配十年无所出仍待她如旧。
……
重回十六岁这年,她很清楚自己与陆澹这桩婚事便是一个孽缘,和离对双方来说,应当就是最好的结局。
在那近十年的时间里,陆澹没有休她再娶,也未曾再带其他人回来。
却愿意在那日,在那个屋子里,听着那些人安排着他的婚事。
彼时他已是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同于如今羽翼未满,尚且受制于人。
当时,若他不愿意,旁人又怎能在他耳旁规划他的婚事,安排他的身边人。
毕竟燕王妃从前不是没给他后院塞过人,可她都还未见过那些女子的面,就听闻那些人被送了出去。
而他那日不说话,想来是满意那个旁支表妹的。
她死后,陆澹应是会与那女子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吧!
他的贴心、他的呵护,也应只会在那个女子——他亲自挑选,而非旁人强加给他的夫人身上……
想到此,林秾音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锦被。
她的眼神颤抖着,神情逐渐变得落寞。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多了一丝凉感,觉察到是什么之后,连忙低下头遮挡。
她如今双手没力气,稍一动弹便是全身的刺痛。
她无法用袖子擦干眼泪,只能等其自然风干。
等眼泪收住了,林秾音稍动了动头,让碎发遮挡一些脸上的窘况。
随即又偏过头去,避免陆澹见到自己脸上的泪痕。
不再看陆澹后,林秾音的思绪也逐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慢慢思索出了一种可能,陆澹今日的所言所行,并非是他变了,也并非是他有多看重自己。
她方才所认为的体贴和关心,也许在陆澹看来,只是一种安抚……甚至于只是一种补偿!
毕竟今日三人出行,王妃和郡主只是受了惊,人尚且好好地回去了。
而她受了重伤,如今躺在这病床之上,别说下地走路,便是连坐起都是格外困难。
林秾音知晓今日之事本是意外,她也不会真怪罪于燕王妃,但陆澹不一定这么想。
因而这些举动,于他的想法中,是说得通的!
……
翌日,林秾音刚一醒来便看见月环坐在了房间里。
她的声响不大,但月环还是听见了。
月环一见到林秾音就收不住眼泪了,她哭着上前,想要跟林秾音说些什么。
林秾音见她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先把眼泪擦了再说话。”
月环连忙掏出帕子擦去眼泪,然后到林秾音身旁,扶着她微微坐起后,又拿了个软枕垫在林秾音身后。
做好这一切之后,月环才对林秾音说道:“姑娘,奴婢有愧,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奴婢没能好好保护您……还连累您为了奴婢受了重伤……”
月环的声音哽咽着,看向林秾音的眼神满满都是愧疚。
林秾音却并不在意昨日的事,她对月环说道:“若我在最后关头没挡在你身后,那我现在可就见不到你咯!”
“而且等出了医馆之后,我身上的伤还得日日抹药呢?”
“你若动弹不得了,那岂不是不就没人帮我抹药了不是!”
林秾音语气轻松,似调侃似安抚。
她的伤多在背后,还有一些她自己无法触碰的地方。
昨日医女替她上药时她应当还在昏迷,也不清楚具体伤到了何处,又是何种情况,但总归伤得不轻就是了。
而且她并不觉得月环的伤,就能比她轻多少。
虽说她在最后关头挣脱了出来挡在了月环身后,可之前的一大部分时间,都是月环把她牢牢护在怀里。
马车颠簸,两人不知被带着撞到了多少次车厢,那响声林秾音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她们二人皆是肉体凡胎,月环自来她身边起便未做过粗活,能有多好的体魄。
最多,也只是比她康健了一些罢了!
“姑娘,为您擦药本就是奴婢份内的事,您”月环话说到一半便被林秾音打断了。
林秾音怕她又要哭,连忙说道:“正是如此你才得好好的,旁人给我上药哪会有你这般细心!”
月环听后,认真地点点头:“那倒是没错,奴婢自小伺候姑娘,都不用看都能把握轻重。”
“这便对了,你这几日好好养伤。若没养好伤,又哪能把握好手上的轻重呢?”林秾音笑道。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有月环在身边,林秾音显然比昨日多了份安全感。
今日的膳食也是冬至亲自送来的,将食盒放好后,冬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起陆澹的嘱咐,又还是没说了。
他的犹豫只在片刻,因而林秾音并未察觉。
等人离开,月环便端了粥伺候林秾音吃饭。
不过月环不像陆澹昨日那般,她舀起一小勺粥,倒了一滴至手背,觉得粥的温度适宜之后,方才送到林秾音口中。
林秾音也是在看见月环的动作后,方才想起昨日的不对劲来。
昨日陆澹舀起粥,是放到嘴边不远,轻轻吹了吹递给她的。
相比较月环的动作,陆澹那般倒是过于亲密了。
林秾音昨日不察,是因为自小阿娘给她喂药,也是会放到嘴边吹了吹,方才递给她喝。
她潜意识里并未觉得那些动作有何不可,反而觉得那只是很正常的行为。
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