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又回到了多年前的相处状态。
一张小餐桌,两人坐在对角线;并排走路,手肘的距离以绝不会碰到为基准;同一个番茄,绝不让两个人剥皮。
不过对比起当年,两个人都成熟不少,情绪并不带到面上,林麓喊哥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裴译州催吃饭的话也不多说一个字。
似乎异常随着两人距离的拉开,在逐渐消失。
林麓仔细观察过,裴译州没有其他挣扎、强迫的行为征兆,抛去因为失去亲人多年而稍微扭曲的心理,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很好,等度假结束回到海城,她就搬出去住,这样他们还是正常的一家人。
她松口气,手机里存着的几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犹豫再三还是先没推过去。
时间眨眼间飞逝,很快到了跨年夜。
度假区提前三天就在准备跨年活动,烟花游艇鸡尾酒,海鲜自助角色扮演,更新后的游玩手册上写得十分吸引人。
林麓积极准备着参加,计划一口气玩到凌晨迎接新一年。
顺便许个愿,比如希望新一年的哥哥能摒弃某些不健康的想法,当个优秀道德标兵。
下午时她就打算出门,把头发绑成两条辫子,在客厅的超大镜子前边调整帽子的角度,边扯着卡其色的长筒靴高度,力求完美。
裴译州就在沙发上坐着喝咖啡,目光似有若无掠过她的身影。
林麓稍微往边缘看点,就能在镜子里和他对上眼神。
“现在就出去吗?活动不是五点才开始?”他微笑问。
“反正宅着也不好玩,”林麓风轻云淡移开视线,对着镜子抹唇釉,“不如早点下去看看。”
是早点离开他身边吧。
裴译州仍然笑着,放下咖啡杯,看她真要撇下自己一个人出门了,淡声说:“等等。”
“怎么?”林麓手握着门把手,似乎只要他接下来说的事不能激起她的兴趣,她转身就会走人。
“你做梦的事,我不是说了会帮忙调查?”
林麓一顿,有点出乎意料。
梦境的事只有她和段成聿最清楚,关于梦和平行世界的推论也在逐步完善中,就等着更多类似案例的调查结果加以佐证。
而她和段成聿的下次视频时间就在明天。
在这之前,裴译州居然调查出了结果?
她似信非信,走回去在沙发对面坐下。
“你调查到了什么?”
裴译州把一些传真过来的文件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指着其中一份文件说:“其实现实中有不少的时间穿越和平行世界的案例。”
“大部分人对平行世界的猜想,是源于经常觉得自己经历过正在发生的事,以及忘记别人认为你应该记住的事、记得别人认为不属于你的记忆。”
“潜科学中说,如果你经历类似于时间穿越的事件,就会在路过某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的时间线时,被那条时间线上的记忆影响。就算那些记忆和你无关,你也会觉得自己就是这段记忆的第一视角。”
说得很学术性,而且他的态度很平静,仿佛在照着一份人事报表念。
比起怀疑她有毛病的段成聿,他简直平静得不正常。
林麓拿过那份文件看了看,哦,对,裴译州先接受了她穿越的事,才会调查到平行世界时丝滑相信。
段成聿就不行了,他的重点是双人梦境,提到平行世界时只当作一种可能。
说起来,裴译州不知道她的梦境内容,但段成聿也不知道她穿越的事,所以各有各的优势。
不对……怎么说得好像谁和她有单独的秘密,谁就更有优势一样。把裴译州和段成聿放在一起比较,太奇怪了。
她把文件放下,边思考边求证:“所以你是觉得,我共享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裴译州:“对。不然你在这之前根本不认识段成聿,怎么会突然记得他的名字。”
“可是他也梦到我了。”
“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你’,不是这个你,和你没有关系。”
裴译州把这定性为,类似双胞胎姐妹的故事。
可林麓还是觉得奇怪:“他一开始并不记得我,是和我见面后慢慢开始做梦的,我的存在正在刺激他恢复某些记忆。而且我不觉得那是别人的记忆,我对梦里的情绪,触感,甚至是温度都很……”
她说着,想得到裴译州继续解惑,可裴译州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情绪,触感,还有温度,你梦里在发生什么?”他问。
梦境的内容他一直不知道,林麓不告诉他,段成聿也耀武扬威一般说那是和林麓共同的秘密。
他想过会是什么相知相识的美好记忆,但不敢也不愿意往更深的地方想,现在一听,额头青筋都忍得凸出来了。
“是什么?”他再次问。
林麓嘴唇蠕动了一下。
唇釉让她唇肉亮晶晶的,很吸引人眼球,自然的,做什么咬唇的小动作也很显眼。
裴译州恨不得给她揉花,蹭开,完全擦掉。
但他只是坐在那儿,克制着情绪,还要说着不诚心的话:“麓麓,我是你哥哥。我们说好了不对彼此撒谎的。”
你也知道你是哥哥。林麓下意识挠了挠眉毛。
那是她心虚的反应。
“就是一些正常接触,伴随着情绪变化,肢体接触,还有对外界温度的感知。就像一起散步之类的事情。”
“是吗。这么生活化的小事?我之前联系过段成聿,他还说梦境的内容是你们俩的秘密,不能告诉我,我以为是很难说出口的故事。”
林麓干笑一声。
她现在像个被丈夫盘问是身体出轨还是精神出轨的少妇,还是三方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但脸上都当作第一次知道的样子。
停下停下,她的想法就要滑向不道德的边缘了。
林麓站起来:“其实平行世界的解释我们……我也想过,但这么离奇的两件事偏偏发生在我身上,这点科学道理还不够说服我。我始终感觉我还忘记了什么,肯定还有个关键点我漏掉了,或许段成聿慢慢恢复的记忆里能得出我想要的结果。”
顿了顿,她还是解释一句,就当说软话了:“所以我才和他见面,希望能刺激他做更多的梦,想起更多的画面。哥。”
她软着声音叫一声哥,裴译州就受不了了,心里的怨憎、痛苦、恐慌,都被压下去。
跨年夜,他还是当她一晚上的好哥哥吧。
毕竟看她固执要查清楚的样子,他们之间的事能瞒多久还不一定。在那之后,这样的好日子说不定就没有了。
“算了,下去玩吧。等我换件衣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