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好！”
感应着对方仿佛失心疯一般的回答，杰伊忍不住有些无语。
在看到那点意识忽然像是风吹烛火一般明灭不定时，他也吓了一跳。
他发现了，珀尔的意识似乎承受不住他的意识传音，他觉得自己刚才已经够温柔了，却还是差点把珀尔的意识碾碎。
为了防止自己继续对他造成伤害，也为了能理清现状，他给了珀尔充足的缓冲时间，让他镇静下来，也让他做好再承受冲击的准备。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觉得还是不要直接传声的好，不然一不小心把他的意识弄没了，对自己也是个损失。
他还不知道珀尔做了什么呢，这种能让他意识独立出来的方法，如果能大批量运用，他就能更好地探索这个世界，建立自己的根基。
正想着，杰伊本体的视角中，就看到两只女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闹。
小伊对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小女皇非常不满，不知道具体原因，总之就是见面就想过去敲它的脑袋。
因为被杰伊耐心指导过了一遍，小女皇知晓了这里的情况，知道了他的存在，也知道小伊是它的母亲。
再加上本性就谨慎，所以小女皇根本不敢反抗，在发现小伊气冲冲地过来时，立马就会躲起来，或者绕着杰伊本体转圈圈。
一直到小伊气消或者他出面分开它们。
这倒是让他有些头疼。
不过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头顶的珠子猛地亮了一下：
对啊，御角虫！
他可以将珀尔的意识扔到御角虫里，虽然不是自己的意识，但子虫本身就具备“只要接触虫巢就能接受杰伊的意识”这个特性。
如果有了躯体支撑，珀尔的意识应该不至于会那么脆弱吧？
理论达成，杰伊立马开始了实践。
……
珀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哪怕他现在的意识独立于本体之外，那种几十年的感觉依然隐约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打过招呼之后就不说话了？
是自己触怒了祂吗？
他回忆着刚才的回答，他不知道他回答了什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濒临破碎，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似乎回答了，但细想又想不起来，好似那一部分的记忆不存在一般。
他觉得自己可能大难临头了。
恐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强行给自己鼓劲：
不一定，毕竟祂向自己传达的信息是“你好”，应该不是带着恶意……吧？
他非常不确定，哪怕他担心自己的意识被冲击成碎片，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再次听到回复。
“神明大人？”他颤巍巍地发出声音。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沉默着，直到某一刻，深海掀起风暴。
他的意识浮沉，仿佛坐上了一艘颠簸的渔船，被巨浪裹挟着，以平生未曾有过的急速在海面上行进。
他有种被投入了一个管道中的感觉，像是食物滑入了喉管，经由肌肉的挤压后，“噗”地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奇怪的是，在来到这里后，他就忽然有了感觉。
他的意识似乎被延展开来，填充进了一具躯体内。
明明到处都受着桎梏，却有着从未体验过的自由和安心。
他缓缓睁开眼，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巨大的东西。
深紫色的宽大躯体，上面布满着扩张收缩的孔洞和扭动着的触手，粗壮的“骨架”支撑着它，撑起了它的庞大。
它太大了，一眼似乎望不到边一样，他极力抬头，都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不对，不是他看不到，是他的脖子被固定了，能够活动的区域太小，太不灵活。
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颈椎，他怀疑是自己的脖子又出了毛病。
但他却感觉异常的吃力，他抬不起自己的手。
疑惑间，他低头看去，却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给抵住了。
我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
我似乎是趴在地上的？
我的四肢？不对，六条肢体？
我视野中的这团阴影是什么？
我的脑袋为什么这么重？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不高兴吗？你本来就想进入这具身体，不是吗？”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被放入了那具魔物的身体内！
不，不对，不是那具，应该是同种类，但是不同个体的魔物体内。
他先前因为觉得那是傀儡，想要用自己的意识掌控它，没曾想它就是神明创造的生物，如今自己得到了惩罚，被禁锢在了这里！
他想要哭泣，自成年后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脆弱不堪。
他垂下脑袋，尽可能地匍匐着，想要向祂道歉。
但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非常不习惯这具身体的器官，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正在他焦急之际，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不必向我道歉。”
珀尔开始颤抖。
他也曾经说过这些话，那是他在对学生失望至极时说的，带着不再想要和对方做过多牵连的心态，拒绝了他们的道歉。
“你很有趣。”那个声音忽然又说，“你是第一个想要得到我的子虫的人类。”
是在说我的僭越吗？
珀尔的颤抖更严重了些，是了，我是第一个，自大到想要从祂手中夺取名为子虫的存在，或许在祂眼中，自己就像是小丑一样吧？
他想要辩解，然而此刻他做不到，他只能不断地在心里道歉，希望能够被对方知晓——此刻他倒是放弃了“不要被听到心声”的想法。
“你在害怕我抹除你？”
珀尔立马点着头，他感觉自己头顶的尖角撞在地上，不断地振颤着。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珀尔打起精神，认真地倾听。
“向我效忠，我允许你成为我新的子虫。”
珀尔一点都没有犹豫，用尽力气点着头——就像是跪拜叩首一样，就算是之前面对国王，他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卑微？
作为人类无用的自尊罢了！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特别是在面对过祂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竟如此的弱小。
越是弱小，他越想活命。
他开始理解那些死刑犯的哭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