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勉出门的时候没有开车,那副便携的轮椅虽然比一般轮椅轻便,但到底还是有些重量,江云礼舍不得看这孩子拎个轮椅玩也玩不尽兴,干脆就让他把这轮椅暂时放在了这糖画摊位上。
告别了糖画老伯后,两人又一起去逛了好些个有意思的摊位和店铺。
陆勉从出门开始便一直密切关注着江云礼的身体状况,最开始那人的精神状态还特别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变得力不从心起来,然而每每问起,也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青年见此状况心里确实是有些担心,但又不忍扫了男人的兴,毕竟,这人是真的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一时之间,他也没了更好的主意,只能更加仔细地看着。
直到发现身旁之人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陆勉这才不得不强制叫停继续前行的脚步。
“累了吧,我先扶您去坐会儿”
“小勉,抱歉,我不该吵着要出来的,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别多想,我要是真觉得麻烦,就不会允许您在外面待这么久了”
陆勉小心翼翼地扶着江云礼坐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过了许久,男人紊乱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
“天色也不早了,您看您晚上想吃什么?我带您去”
“唉,我还能吃什么,一天天的这不行那不行的,不如就去吃你想吃的吧”
男人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陆勉听到这话,眉头轻轻蹙起,但没过多久就又舒展开来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呀,那不如这样,您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轮椅拿过来,然后我再推您往前走走,随便找家幸运店铺宠幸,怎么样?”
“嗯,听你的”
“好,那我走了,您就在这儿等我,哪儿也不能去,不能让我回来找不到您,知道吗?”
“好,我知道啦,去吧”
见江云礼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跑,陆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跑向了糖画摊。
就在陆勉走后不久,江云礼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应声回头,便看见江黎推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人走了过来。
“江总,怎么还真是您啊,刚才我都不敢认”
“江黎?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对了,给您正式介绍一下,他是我爱人,莫以廷”
“莫先生好”
就在与莫以廷握手的那一瞬间,江云礼脑海中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江黎刚刚是在说,这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是他的,爱人????等等!莫以廷???这名字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嘶,这不是闻谭那天晚上说的那个音乐剧教科书吗????
此时的江云礼满头黑线,如果,他的推断没错的话,那,他大概率是犯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嘶,这事儿可不能被陆勉那孩子知道啊,太可怕了。。。。
“额,那个,冒昧问一句,你们二位,这是领证了?”
“对啊,我跟我家莫老师去年就领证了,怎么了?”
“啊,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男人的心里可以说得上是火山爆发,但面上却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意,要不是答应了陆勉不乱跑,他现在一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了。真的够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啊。。。。!!!
与此同时,就在江云礼正因误会两个孩子关系而感到尴尬的时候,陆勉也顺利拿到轮椅赶了过来,视线在扫到江黎和莫以廷两人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
“江黎?你们怎么在这儿?莫老师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必担心,那天晚上真是多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江黎这孩子一个人在医院怎么熬得过去”
“莫老师可别这么说,江黎的心情,我很能理解,这一次,您真的是把他吓到了,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么无助的样子呢”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情不自禁地就把目光落到了江云礼身上,不自觉在心里暗暗腹诽,这些个年长者啊,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陆勉小心翼翼地把江云礼扶到轮椅上坐好,但就在触及轮椅的那一刹那,江云礼整个人却猝不及防地陷入一阵恍惚之中,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您怎么了?是头疼吗?”
“没,没事,就是,刚才好像是有些什么很怪的画面一闪而过,也看不真切,可能确实是有些累了吧,别担心”
一直站在一旁的江黎直到这时才终于注意到男人的异样,好奇地问出了声
“陆勉,江总这是病了吗?”
“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刀口还没完全长好呢”
“噢噢,怪不得呢,我就说嘛,江总今天的这身穿衣风格跟以前也太不一样了,我刚才在他后面站了许久,都不敢认”
不得不说,江黎这番话对江云礼的杀伤力还是挺大的,他略带怨念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陆勉,陆勉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随即便把矛头对准了一直靠在轮椅上的莫以廷
“江黎,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说了,你看你给莫老师穿的,我也不敢认”
看着两个孩子相互斗嘴的模样。两个年长者不约而同地望着自家孩子笑出声来。
“小勉,我突然有些想喝奶茶了”
“啊,好,那我去买,您在这儿等我”
陆勉应声而去,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江云礼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孩子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到眼前的莫以廷身上,眼底多了几分善意的探究。
“江黎,你学学人家小陆,你看人家多有眼力见儿啊,我也想喝奶茶,三分糖,去买吧”
“哦,知道了,现在就去”
待两个年轻人都已走远后,莫以廷从容地对上了面前这道充满探究的目光
“江总想问什么,不妨开门见山。或者,也可以让我先猜猜,大概是好奇我和江黎是如何与陆勉结识的吧”
“莫老师这洞察人心的功夫还真是厉害,一眼就被您看穿了”
闻言,莫以廷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转头看向江黎离开的方向,目光悠远且绵长
“江总过誉了,要论洞察人心,我自然比不上你啊,但是有一样,我觉得我比你强,那便是感知爱与接受爱的能力。”
闻言,江云礼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讶异
“莫老师此言差矣,爱与被爱的能力,又怎能轻易论断高下呢?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对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自然是千差万别。”
“诚然,江总说得在理。”
莫以廷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历经世事的智慧
“只是我一向认为,能够坦然地接受并回馈爱意,是一种难得的天赋。在我看来,陆勉这孩子便是拥有这样的天赋。他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周围人细微的情感变化,并以自己的方式去回应,这样的能力,在我看来尤为珍贵。”
“确实,小勉这孩子总是能以一种超出他本身年龄的成熟去理解和包容旁人。他的这种细腻程度,就连我都有些望尘莫及的。”
听到这话,莫以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云礼的肩膀
“江总何苦要囿于年龄差距呢?真要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大个十几岁呢,你可会觉得与我有隔阂?”
“这倒不会,我反而觉得和莫老师有些相见恨晚”
“这不就结了,你我二人的年龄差甚至比你和陆勉的差距还大,至于我和江黎,那更是差了整整十六岁,我们现在不照样过得好好的?我们都可以,你和小陆自然也可以”
江云礼确实是没想到莫以廷说话这么有意思,两人原本稍显生疏的关系也在一次又一次你来我往的聊天中逐渐变得热络起来。
“其实啊,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最开始我真是犹豫过许久。旁的就不说了,就光说这十六岁的年龄差,那真是世所罕见,再加上江黎他又是独生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你应该也能体会我当时的心境吧。”
“是,小勉也是独生子,他奶奶一直希望他能成家立业,传续香火,我自然能理解。最开始我也想着努力一次,但是当我看到奶奶苍老的面容,我这心里就有些不自在,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折腾老人家,所以才想着,要不干脆就让那孩子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算了。”
听江云礼说起他心中的顾虑,莫以廷也不自觉叹了口气,目光穿透岁月的迷雾,落在了那遥远的过往之上。
“江总啊,这你可真是狭隘了,这世间感情之事,又岂是年龄与身份所能轻易束缚的呢?
你以为你推开那孩子,他就能回到最初了吗?不会的。我也就是比你多活了十几年,你现在的这些顾虑,我以前都有过。
我当时也想着为了大局把江黎推开,可是,在分开的那些日子里,看着他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孩儿慢慢变得阴郁,变得沉默寡言,我也心疼啊。
后来,我生了场大病,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真的下不去手术台该怎么办,要是我的人生就终结在这儿该怎么办,会后悔吗?会遗憾吗?所幸,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有机会去挽回一切。
小陆那孩子为了爱你承受了很多,但这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从未求你有过回应。只是,作为一个比你们大上许多的过来人,作为他的朋友,我不得不替他说句话。
江总,人生无常,把爱与被爱都当成一件小事吧,在有限的时间里大胆地爱人,大胆地被爱,活得洒脱些没什么不好,不顾一切也不一定是坏事。”
“莫老师果然通透,江某望尘莫及,多谢您跟我说这些,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明白就好了,说点轻松的吧,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江云礼顺着莫以廷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陆勉和江黎正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奶茶朝他们这边走来。
看着青年越来越近的身影,男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真实
“江先生,您和莫老师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罢了”
“啊?您和莫老师,这初次相见能有什么秘密啊?”
“小陆难道没听说过有个词叫做一见如故吗?正巧我和江黎要一起去吃饭,你们二位也一起吧?”
“当然,荣幸之至”
看着江云礼和莫以廷忽然这么熟络的模样,陆勉和江黎不由得在脑门上打下一连串的黑人问号,不过,到底还是没人在意啊。
两个年长者坐在轮椅上相谈甚欢,两个年轻人默默跟在后面任劳任怨地推轮椅,这看起来倒也是一幅和谐的画面,一时之间也是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