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整个中芯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略显诡异的气息，原因无他，只是他们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陆总设突然变得“叛逆”起来。
中芯是一家非常年轻化的公司，不管是管理层还是研发团队，无一例外都是年轻人。
这年轻人一多，闲下来的时候就总免不得要聚在一起喝酒唱歌什么的，但对于这样的活动，陆勉就从来没参与过。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谁让他们的陆哥是江总家听话乖巧的小朋友呢？
可是最近，陆勉却罕见地参与了他们的每一次聚会，到最后总是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还开始抽起烟来。
这样令人意外的变化不由得让中芯的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陆勉和他们江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但每当有人问起，陆勉总是笑而不语。
顾寒和林子川怎么说也算是这群人里除江云礼之外最了解陆勉的人，对于青年这样匪夷所思的变化他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一段时间下来，俩人的八卦之心那是愈演愈烈。
不过，整个江仕最近都特别忙，江云礼更是忙到飞起，就连顾寒和林子川想见他一面也得提前“预约”。
这日下午，顾寒和林子川两人一进办公室便看到了埋首于文件堆里的男人，一时有些无奈，看来这世家掌权人，确实不好当啊。
“江大老板，怎么样啊，这云海大桥的项目搞定了吗？”
江云礼闻声抬头，眉宇间虽然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难掩其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难得你们还记挂这些，事实就像我说的那样，整个业内也只有我们可以和霍氏一起接这个项目，只要他们不使绊子，我们这边自然没问题。这投标的结果上午刚公布，江仕成功中标，我这心里的大石头也能稍稍落下一些了。”
闻言，顾寒和林子川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他们虽然对这些建筑工程什么的不熟悉，但也知道云海大桥这个项目的经济价值与重要意义。
如今江仕能顺利中标，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顾寒缓缓走到江云礼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喜，真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为了这个项目，你可真是没少操心，不过好在努力没有白费，还拿到了霍家那块儿地，这下算是双喜临门了吧”
江云礼回以温润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景象出神
“这还只是开始呢，高收益就意味着高风险，我是一刻都不敢松懈的”
见江云礼是这种状态，顾寒也跟着走上前去，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这外面都说你在江家当皇帝，独揽大权，说一不二，好不威风，不过现在看来，你这皇帝也不好当啊”
闻言，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眉眼之间似有几分无奈
“世人都说当皇帝好，可是当皇帝真的好吗？这偌大一个江家，根本不允许我行差踏错一步，难啊……”
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顾寒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变话题，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又把话题转到陆勉身上了。
“云礼，你和小陆最近又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嘶，那就奇怪了……”
见顾寒是这种反应，江云礼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怎么说？”
“你这段时间没来中芯，你是不知道，陆勉这小子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喝酒，还抽烟，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
“什么？你说小勉学会抽烟喝酒了？不至于吧。”
或许是太过意外，又或者是太过担心，总之，一向冷静自持的江总在听到这话后顿时着急起来。
他的眉头紧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礼，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得亲自去问问他，一直这样下去，对他的工作状态也有影响，再过不久就是第三轮测试了，不能出差错。”
“好，那我晚上去找他聊聊”
待顾寒和林子川走后，江云礼再次埋首于各种繁杂的工作中，没过多久，天色便暗了下去，他也准备离开公司了。
就在他走出办公室的一瞬间，刘硕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江总，您这是？”
“准备下班啊，怎么了？”
“您之前不是说要在今晚开会讨论城东的设计方案吗，现在他们都在会议室等您呢”
闻言，男人脚步一顿，神色间闪过一抹无奈，他忍不住按了按眉心，似是在懊恼自己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遗忘在一旁。
“这样吧，你先去告诉他们，会议推迟到明天上午，让他们先下班，今晚我还有其他安排。”
听到自家老板这样说，刘硕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专业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去通知在会议室里苦等的众人。
江云礼则是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迈步朝电梯走去。随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与这个繁忙的办公区也彻底隔绝开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江云礼驱车来到了陆勉的公寓楼下。抬头望向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心底五味杂陈。
他一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几经犹豫才终于抬手按下门铃。
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男人紧皱的眉头不由得又深了几分。
此时的陆勉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略显凌乱，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醉后的迷离。看到来人是江云礼，他显然有些意外，却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江先生，这么晚了，您来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陆勉不自觉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江云礼进屋，自己则默默走到沙发边缘坐下，随手抓起桌上还剩的半瓶啤酒，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个空了大半的酒瓶上，眼神更加复杂难辨。
“小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之人略显担忧的眉眼，陆勉眼神不自觉闪烁了一下，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试试以前没试过的东西，人生嘛，总得有点新鲜感。”
话音刚落，他又熟练地点起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陆勉那张年轻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他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真的只是在一场无关痛痒的尝试中寻找着他那所谓的新鲜感。
江云礼的目光自进门之后便一直紧紧锁定在陆勉身上，看着这孩子这般熟络的模样，心中思绪万千。
他自己没事儿的时候虽然也爱喝酒，但对于烟草一类的东西还是比较抗拒的，此刻，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烟草味儿一直在他鼻尖盘旋，让他有些难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小孩儿吸烟不对，但，心里竟然真的会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似乎，好像，还挺不错？
“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江云礼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忧虑。
“不知道，可能是年龄到了，自然就会了吧……”
“胡说！你才多大，这抽烟喝酒也是你能学的吗？！”
江云礼正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青年夹在手中的烟夺了过去
“你还年轻，不管是抽烟还是喝酒，都对身体很不好，以后别这样了”
陆勉被江云礼突如其来的严厉训诫震得微微一怔，那双迷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化为了深深的无奈，他低下头，不再言语。
“江先生，自从那晚之后，您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今天到底为什么会来？”
“我，我当然是……”
“是什么？”
“是，是顾寒和子川，他们来江仕找我，跟我说你最近状态很不好，我这才想着来看看你”
闻言，青年眼底的光亮瞬时褪去，脸上浮现出些许自嘲的笑意
“看来，您是为了工作才来的，放心吧，我懂得轻重，不会耽误项目进度的”
江云礼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他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小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工作才来找你的，我是担心你”
陆勉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与男人相对，那双曾经总是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眸子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
“担心？江先生，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习惯真的值得您担心吗？”
“微不足道？在你看来，抽烟，喝酒，这些伤害身体的习惯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勉被男人突然爆发的情绪吓了一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您这是在关心我吗？那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呢？是老板，还是家长？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想当您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这样，您真的不知道吗？”
“我……我应该知道吗？”
江云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慌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此时此刻，男人再也无法坦然地与青年炽热的目光相对，他只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好像就要呼之欲出，但他却根本没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或许，他从来都是知道的吧……
“公司最近比较忙，我先回去了”
“您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闻言，江云礼往前的脚步微微顿住，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他未曾料到，陆勉会这样直白地戳穿他内心的想法。
就在这一瞬，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紧张，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与陆勉交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交织着太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逃避？或许吧……但我更怕的是，我给出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
“答案？江先生何时又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呢？从始至终，不都是您自己在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吗？您真的在意过我想要什么吗？”
“我知道…知道的，只是，我，我不能……”
话音未落，男人便再次转身离去，陆勉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犹豫许久还是猛地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您既然知道，当真还要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您为什么就是不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心呢？”
青年的怀抱来得过于突然，就在手环上来的那一刻，男人的大脑瞬间空白，只是依从本能并没有推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愿意就此沉沦下去。
只是，待意识回笼的那刻，他还是挣脱了那个能令他心安的怀抱
“小勉，你还年轻，你还有足够的时间与成本去试错，但我没有……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因为我也曾不顾一切过，但是我想告诉你，不顾一切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不，你错了”
就在男人认真等待下文的时候，青年却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你问”
“跟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在此之前，江云礼想过无数种可能的问题，更想过要怎样回答才能滴水不漏，只是，直到陆勉抛出问题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问题都有滴水不漏的答案。
“小勉，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我便不曾后悔，你的出现于我而言一直都是一个美好的意外，只是……我太累了，我，我一直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为此我不断委屈自己回应所有人的期待，但到最后我发现我可能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
小勉，我们的问题从不在你，是我，是我高估了我的能力，也是我给了你不该有的期待，才让你越陷越深，是我的错……”
陆勉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本也是想借此探探男人的心，只是他没料到在这段关系里，那人竟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多，并且还从未跟自己说过……
“好，我懂了，以前我一直以为最糟糕的事情是你离开我，但是刚才我突然明白了，其实最让我难过的事情是，你不快乐……可是，我不想让你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