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个小男孩睁开了双眼。他拨开了眼前的黑暗,艰难地站起身,迎接他的却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他的面前,是无尽的血腥和尸体。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庭院。
男孩呆愣在原地,任由腐臭充斥自己的鼻腔,雨水打湿自己的脸颊。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脚,在尸体中寻找起来。
他看着一张张自己熟悉的面孔,如今已然永远闭上了双目,他没有说话。他只想哭,却没有哭出来。他不停地翻找,速度越来越快,他想找到爸爸妈妈,想找到爷爷奶奶,他还抱着最后的侥幸。
他找到了,他的侥幸破灭了。偌大的府邸,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他,没有亲人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死人堆,发现大门早已被封了起来。他知道,要是现在自己从正门出去,那帮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他虽然年纪很小,但他很聪明,他知道怎么样会必死,怎么样才能搏得一线生机。他努力支撑着幼小的身躯,走到了后院的后方墙壁处。
在那面墙的后面,是一座大山,也是唯一不会被那帮人发现的道路。他用尽全力爬上高墙,看着脚下的黑暗深渊,他怕了。
他怕摔下去会死,他怕下面会有妖兽等着他,他怕黑暗。怕,在他这个年纪,太正常了。他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他看到一群人闯进家里,他会怕;他看到他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他会怕;再到如今,他面对脚下的深渊,他还是会怕。
但他也清楚,他要是想活下去,就不能怕。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紧闭,一跃而下!
幸运的是,他没死;不幸的是,他的一条腿摔骨折了。他没有逗留,强忍着疼痛向着山中走去。
他不停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山中有通向驿站的道路。但他也不清楚如今的方向是否正确,他只能凭着直觉走。
但他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一阵野兽的嘶吼。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从府邸中出来到现在,他全凭着一口劲在坚持。但当他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后,这股劲彻底松懈了。他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坐了下来,他的腿软了,力气也花完了。
一双冒着幽光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他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出现,就在那只妖兽的尖牙即将碰到男孩时,一阵耀眼的火光瞬间出现在了男孩眼前。
男孩讶异地睁大眼睛,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他双手火焰翻滚,轻轻松松便将妖兽烤成了黑炭。
他转过身来,缓缓蹲下身看着男孩:“小家伙,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山里了?这可是很危险的。”
男孩看到了挂在男人胸前的勋章。他认得这个勋章,这是日归军的身份象征。
“你是,日归军?”男孩犹豫着开口。
“没错,我是日归军,只不过官职也不是很高,只是负责这片山林的安宁罢了。”男人笑了笑,语气和善,“小朋友,我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好不好?”
男孩沉吟片刻,小声说道:“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男人脸色骤变,心中十分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询问道:“那我先带你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躲躲雨好不好?外面还在下雨,你会感冒的。”
男孩犹豫了一下,想到男人既然是日归军,那应该信得过,便答应了下来。
...
一家面馆内,男人看着自己很瘪的钱包,露出了一丝愁容。“哎,算了,反正马上就要发军饷了。”
一碗热汤面下肚,男孩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只是如今危机解除,男孩内心的防备终究是全部卸下了,本该在这个年纪出现的柔弱和胆怯暴露无疑。
“呜啊啊——!”男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把男人吓了一跳,他连忙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小朋友,面不好吃吗?”
男孩带着哭腔说道:“我......家人......没了......”
男人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又怕追问下去会让男孩的心里更难受,他摸了摸男孩的头,说道:“小朋友,你知道如果现在你的爸爸妈妈还在你身边的话,最希望你做什么吗?”
男孩有些茫然地看向男人,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是活下去。”男人笑着说道,“活下去,成为和我一样厉害的人,甚至成为比我更厉害的人。”
“他们不会离开你,他们只是换了种形式陪着你。如果你做到了我说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男孩停止了哭泣,沉思了许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男孩不懂别的,只是自那时起,他就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成为日归军,成为跟眼前的男人一样厉害的人。
故事的最后,男人将男孩带到了扶光城的福利院。男人有职责在身,自然是无暇照顾男孩,他能做的,只是将男孩送入福利院,让他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扶光城的福利院其实很不错,无论是设施还是伙食都是最一流的那种。男孩在福利院里过了无忧无虑的一年,但一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那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梦想,也一直刻印在他的心里。
这一年里,他还认识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比他小一岁,有一次在她受到其他孩子欺负时,男孩主动站了出来,挡在了女孩的面前,雄姿英发。只不过还是免不了被打了一顿。
自那以后,女孩便一直跟在男孩的屁股后面,男孩也一直把女孩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他们也不跟其他人一起玩,只是生活在两个人的小世界里。
又是一年过去,一对夫妇突然来到了福利院,他们一眼便看到了远离其他小孩的男孩和女孩,觉得他们很是特别。尤其是当夫妇中的男人看到了男孩的脸后,一下便决定将男孩领养走。
但男孩并没有接受,而是坚定地说道:“要么,把我们两个都带上;要么,我们两个都留下。”
“有意思,”男人笑了,如沐春风,“那我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