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瓷在一个充满了腥味的地方睁开了眼睛。
周围雾蒙蒙的，没有颜色，他感觉自己的视角有些奇怪，等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时就更诧异了。
他变成了一个小孩，还是个小女孩。
没等他搞清楚情况，他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以慕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跑！”
这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工装服，看着十分干练。此时这个女人正满脸焦急地看着他。
盛瓷正要思考该怎么回答，嘴就自己说了话。
“我不想离开。”
这完全就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他的手也不听使唤地抓住了女人的袖子左右摇晃，“咱们再待一段时间好不好，妈妈？”
“你在说什么胡话！”女人眉头一皱，眼底闪过几分不悦，“你想死在这吗？”
他的身体低下了头，有些委屈。
盛瓷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来这里也是为了一件事。
但……是为了什么事呢？
他的身体捧住了脸，“可是我……我答应了——”
话音未落，一丝风从头顶袭来，他的身体睁大了眼睛，浑身有些僵硬。
女人显然比她更警惕，“快躲进去！”
她猛地一推，盛瓷连带着这个和他灵魂不符合的身体一起跌落到水塘里。
盛瓷终于明白刚刚的腥气是从何而来。
但女人明显晚了一步，这具身体在水底憋着气，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女人下来。
随后，一声惨叫从水上响起。
这具身体想要动，但上面伴随着凄厉惨叫的声音穿透水面传入耳中：“好好活着——啊！”
不知过了多久，在盛瓷感觉到浑身冷得受不了的时候，这具身体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浮到水面，盛瓷有些惊讶于这具身体的灵活性和憋气时间。
岸上，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将地面染黑。
盛瓷知道，那并不是黑色，而是红色。
那是女人的血。
血迹的旁边，有一根羽毛。
巨大的、黑色的羽毛。
看着这具身体用手拿起羽毛的时候，盛瓷恍惚中感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根羽毛。
周遭的形状开始扭曲变形，所有物体在他脑中不断旋转变幻，盛瓷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坐着大口大口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分出精力看向旁边一脸关切的汤博士。
“你终于醒了。”汤博士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
盛瓷缄默了一会，看向周围，“这是哪里？”
眼前的，是一个装修简约的房间，所有家具一应俱全，这里算不上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我家。”汤博士转身去拿水壶。
“您家？”盛瓷有些惊讶，“我怎么、会在……您家？”
“这次实验的排异反应太严重了，你发了高烧，昏迷了近一周。”
“一周？”
他在那个女孩的记忆中，明明只度过了那么短的时间。
“对，”汤博士说，“你的治愈精神力这次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你这段时间先别用了，养好再说。”
“嗯。”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盛瓷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异常。
他平复一下，道：“博士，您确定，每一种出现的生物都会被智能管理员记住吗？”
“理论来说是这样，”汤博士拿出一个记录本，在上面涂写着什么。
“但不排除有些新变异出来的生物会被漏掉。”
盛瓷歪着头沉寂了好一会，说：“以慕。”
汤博士挑眉。
“那个女孩叫以慕。”盛瓷捂住乱跳的胸口，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汤博士。
汤博士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到最后，盛瓷说：“我之前就一直觉得那根羽毛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汤博士看向他。
盛瓷表情严肃：“是那种鸟，我和指挥官掉进拉莫托之前，攻击战舰的异族鸟。”
那种鸟，连斯酎都没见过，却出现在了女孩的记忆中。
盛瓷神色微微暗下去，他得知道那段回忆的时间。
在床上躺了一会，盛瓷实在有些躺不住了，他委婉地和汤博士说了句自己想要回去。
汤博士语气有过一霎微不可察的停顿：“不行盛瓷，你的烧还没退，不能贸然出去。”
盛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博士，我想……去指挥官家养病。”
“昏迷这么久，指挥官先生肯定很担心了，我想让他第一时间见到我。”
然而汤博士却没回答他。
沉默了好久，汤博士拍拍他的肩，闭了闭眼睛：“……你就待在我家吧，盛瓷。”
“可是——”盛瓷眉心猛地一跳，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席卷了他。
这悲伤没有来由，盛瓷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段的不安仿佛都有了答案，脑海中有个声音拼命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博士？！”盛瓷尽量平静着说，微微颤抖的声调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慌乱。
“没有……没有。”汤博士错开视线不去看他，语气中有隐隐的哽咽。
盛瓷彻底着急起来，一把扑到汤博士面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告诉我好不好……求求您告诉我……”
除了在斯酎面前那次，他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想要听到那个想要的答案：什么也没发生，汤博士只是感冒了，或者心情不好。
他太需要听到这个消息了!
汤博士终于掩藏不下去，他眼眶湿润，低下头有一声没一声控制不住地抽泣：
“盛瓷，盛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他哭得像个幼童，这也是平时盛瓷从未在汤博士脸上见过的表情。
“实验没了，数据没了，监察中心与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没了啊！”
盛瓷的脑中“轰”一下炸开了。
他一把抓住汤博士的手，宁愿自己是幻听了，“您说什么……没了……什么叫没了……怎么会没了……指挥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