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家的大宅今天相当热闹,主宅正门都打扫一新,挂上了崭新的灯笼和无忧镇祈福专用的和安藤,金漆红柱的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地上都铺了红色绒毯,一路通向正堂。
主宅门口外侧两边则搭了很多棚子,安阳家的家丁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在为前来的百姓发放米粮和布,按照无忧镇的规矩,发放米和布名叫“派福”,也是希望得到更多人的祝福。
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接二连三的马车停在门口,从马车上下来的都是衣着华贵的客人。
围观路人当中便有人认出来,惊讶极了。
“那是安阳家的老族叔!”
“他怎么也来了?”
“竟然还有七叔公!”
“七叔公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七叔公按照辈分,安阳家主也要喊一声叔公的!”
霍云川静静站在人群当中,目光倒是全无波澜,甚至是连路人眼神显得都比他要兴奋。他只是观望着,不动声色将四下的境况都看在了眼里。
来的贵客全都是安阳家的族老亲眷,很多都是安阳峻的长辈,且有很多都是曾经在安阳家说一不二的,他们当中很多人已经不过问安阳家的生意了,可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刻,才会将他们请出来见证大局。
没想到这场祭礼竟然惊动了那么多人,若只是事关安阳薇一个人必定不会惊动这么多族老,霍云川越想越觉得此事其中必有端倪。
他扶了扶脸上的珠贝面具,镶金的边缘触感凉冰冰的,他不动声色收了手指沿着边缘蹭过,迈步往安阳家大宅走去。
进门的宾客都要出示请柬,霍云川显然并没有,他却毫不慌张,只信步跟在一辆马车旁边,待那车里的贵客下了车,便从容跟了上去。
这车中出来的是一名清瘦矍铄的老者,他看起来年事已高,手中持着一根鸡血木拐杖,看起来身体康健很有劲头,只是脚有点跛,拐杖一直紧紧捏在他手中支撑着地面前行。
霍云川走到他身边自然惊动了他旁边的家丁,他正要动手阻拦,霍云川掌心一翻,一道青色竹叶闪现在他掌中,翠生生的颜色让老者面色一惊:“尊驾是戒律堂什么人?”
“我只是戒律堂一员”,霍云川无声敛了眉眼,“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老者见了戒律堂的手令便不敢拒绝,只点点头,“您请说。”
“边走边说”,霍云川抬手示意,单手背在身后,跟在老者旁边,并肩与他往里走去。
他毫无下位者的姿态,在老者旁边气势依然不落下风。
两人经过正门,迈过高门槛,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进了门,将二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压尽了。
霍云川踏着院中的绒毯,喧嚣声被尽数抛在身后,远远的,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院内深处的一间幽静的宅子当中,白榆正站在古老的铜架前,将双手浸没在热水当中,仔仔细细地冲洗着。
水流在她指间流动,隐约响着叮咚的声响。
白榆一身白色袍服,唯有腰带与束腕皆是黑色,看起来端庄英武,她的长发侧编成了一条长辫垂在肩上垂下些许银红色的流苏伴着绒花。
安阳峻恭敬而忐忑地抱着一只红木雕花盒子在旁边站着,不敢出声又不敢催促,他如果见过当初幽冥之地祭坛当中的大祭司青影就会知道,此刻白榆脸上肃杀之气四溢的表情便是学的惟妙惟肖。
白榆冷着脸洗手,洗完手用锦帕一点点擦干手指,半天不出一声。
房间当中的气氛于是显得越发肃穆骇人,起先只听到些滴滴答答的水声,后来连水声都没了,安阳峻莫名感觉到极大的压迫感,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不免握紧了手中那个盒子,盒子分明看起来很轻,但捧在安阳峻的手里却仿佛有千斤沉。
安阳峻鼓起勇气开口打破沉默:“您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白榆将锦帕随手扔在水盆里任凭它被水痕打湿,也不去接安阳峻手中的东西,只是抬手掀开了盒盖。盒子当中装着的是一只全头全须的参,通体雪白,白榆一眼就能看到参上环绕的淡淡白气,这是千年雪参才有的灵气。
白榆很满意,但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满意的神色,只是眯起眼用眼尾的余光瞥了安阳峻一眼。
安阳峻被看的遍体生寒,硬是手指攥紧了红木盒子没让它脱手,小心地接着说:“银两也已经存到您说的那家钱庄了,底单也在盒子里。”
白榆瞥了一眼规规矩矩折在一角的银单,这才有了些许笑模样,勾起眼看他,殷红艳丽的唇动了动:“办的不错。”
安阳峻与她对视了一眼,却莫名觉得她眼里有不善的光,下意识低头躲开。
“时辰差不多了,祭礼该开始了”,白榆将盖子合上,白皙的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腾得泛起一道光,安阳峻手中顿时一空,红木盒子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白榆手划过腰间,那里挂着一个镶金的纹绣荷包,看起来跟普通的荷包没什么两样,可那其实是一个空间储物袋。
“收了你的钱和东西,自然要帮你办事”,白榆笑眯眯:“安阳家主,最后再问一次,你没什么瞒着我的东西了吧?”
“自然没有”,安阳峻赶紧回答,一边摇着手,“绝对没有。”
“好”,白榆不紧不慢挽起衣袖,朝门口走去,“去宗祠吧。”
安阳峻忙不迭为她打开了门,白榆迎着明亮的光眯了眯眼,挺直了腰背缓缓迈了出去。
安阳家办祭礼自然要开宗祠,世家首富的宗祠自然是豪华气派的,半环形的二层小楼,前面还伫立着比三层楼还高的牌坊。
牌坊是琉璃瓦制的,金雕搭配淡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榆的长袍极地,优雅地徐徐穿过牌楼,立在了宗祠前的圆形广场上。
白色面纱垂落之后,她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琉璃牌楼上,牌楼两侧各有一个环形的标记,那图案正跟攥在白榆掌心的黄玉环佩一模一样。
一切最后的关键,她终于还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