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自安势必要打“破坊内不得营商”的规矩。其实这些规矩本来也就不牢固,也没听说谁去拿问摇煤球的老头啊。
无外乎,是别直接的影响到修士老爷。比如澡堂这种东西,修士老爷不会来,他们会去更高级的浴场。而到坊里来洗澡的那些人,没资格去高档地方,便不存在抢客户一说。
是各洗各的,互不影响。付自安没打算挑战他们的权威,大抵就是你们不搞的我来搞这么个事。任他们也挑不出不妥来。
客源的话,都不用付自安想办法,康劲他自己就能想到不少。坊市里和附近坊市里的花膀子恶人、官恶人。还有那些有稳定工作的人,比如店铺的伙计、掌柜。
他们身份地位不高,修士老爷享受的地方他们够不着,但是花点小钱来坊里泡个现成的暖和。康劲自己想想都心热,客人不会缺的!
真正最大的阻碍,其实是烧水问题。
高档洗浴场,用的是灵纹道术,几乎是不惜成本的追求舒适。但康劲这里不可能用得起。那就得雇工、烧水、抬水、外加煤炭这些,那都是成本。要从客人身上把这些钱收回来,还要有盈余做利润,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些,康劲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命!到底挣不挣得到钱呢?这事可能还得让九娘回来帮着算一算,她才算的清楚啊。
付自安把主意一说,便笑眯眯的看看众人反应。
康劲明显是感兴趣的,虽然眉头皱着看似苦着脸,但其实兴奋已经让他的面色有些红润。
灵逊雪也和付自安一样看众人,现在她对付自安基本盲目信任,她觉得付自安既然提了一定可行。师兄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何郁璞听闻这门生意的时候,眉头是舒了又皱,皱了又舒。无数次想开口向先生求证啊,最终都忍住了。
南客龄却皱着眉摇头,其实他是不看好的。因为成本一事,他这商人家的少爷是知道点的。他预估这门营生想要挣钱,其实不容易。
而且南客龄预估的没有错。
蓝星的洗浴中心,如果仅仅提供洗澡这么一个服务,它也是挣不到钱的。那还得配着自助餐、按摩等等的一大堆服务,把价格抬上去了才有利可图。本质上那是自助餐中心,不过提供了个洗浴而已。
而旧时纯洗澡的澡堂,多半都的背靠企业。比如铁路、矿场、工厂。要不然低廉的票价,是很难盈利的。
收费贵了,就会赔的更多。因为支付不起这笔费用的人群,会减少洗澡次数,甚至不洗。
比如现在白玉京普通人洗澡的次数就不高。多半是夏日用凉水为主,又或者是仅仅清洗头发和手脚。
光顾的人少,成本平摊不开,只会赔的更多。
开澡堂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关系到了很多面,甚至跟整个坊市、城区的经济水平都挂着钩。
在付自安肚子里,所有问题当然都有解决方案。
不过,他今天却必须得把决定权给康劲。因为这是生意,有亏有赚有风险的。需要他自己心甘情愿。
付自安一句鼓动的话也不会说,又不是来强夺人家房产的,一切要等他这房子的主人自己下了决心。
他愿意了,付自安可以指点着他在这里开澡堂,付自安也免得找别人看顾。他不愿意,付自安换个地方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这种风险付自安闭着眼睛担,甚至是没有风险。但付自安却也绝对不会给他打包票。
……
就在所有人脑子里打着算盘的时候,九娘也就抱着醪糟坛子和一摞土碗回来了。
一进门见所有人都一脸凝重,她也是一愣。
付自安摆手:“别管,先给我盛一碗尝尝。”
醪糟,醴也(念里)。也叫甜酒,米酒,以糯米发酵而成。略有酒味,但主要是甜,哪怕不放糖都是很甜的。是贫家小户解馋的零食,还得丰年才会酿造。付自安身边这几位修士老爷们,可没多少机会吃它。
但凡要发酵的东西,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发酵得好,醪糟就酒香醇厚,甘甜润喉。如果做的不好,气味刺鼻,甚至伴着酸臭、苦涩。喝起来口感味道都很一般。也就是吃不到多少糖的穷人,会甘之如饴了。
所以这种东西也没有被修士老爷认可。
但付自安知道,这东西要是做的好,那可是非常好吃的小吃。用来煮汤圆、煮鸡蛋,或者是兑奶喝都很有风味。
刚刚付自安问醪糟味道是否周正,让九娘都是一愣。会这么问,说明付自安是行家,他知道醪糟的味道差距会很大。
九娘去张婶家的时候,也是小心了又小心,三番五次强调要最好的,要招待非常重要的贵人。张婶就没敢怠慢,挑挑拣拣拿了一坛最好的。
等九娘揭开醪糟纸封,甜酒的香气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付自安吸吸鼻子往坛子里一看。见到白色的糯米醪糟上,铺着星星点点的黄色花瓣。付自安顿时就笑了起来:“南客兄,你今天有口福了,是桂花醪糟!”
南客龄一听赶紧凑了过来,九娘给付自安盛的醪糟,就被他接了过去。
尝了一口,南客龄连道了几个好,皱眉问道:“怎么我就不知道白玉京有这好东西?”
得到贵人称赞,九娘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赶紧加快速度给每人呈上一碗。
付自安尝了一口也是很满意,事实证明这坊巷子里就是一座金矿,藏着很多金子的。在白玉京这种地方投资,怎么可能会亏呢?
大家忙着品尝醪糟的功夫,康劲就把九娘叫到身边,然后把付自安的主意给她说了说,也问问她的意见。
付自安也不插嘴,就喝着醪糟让他们自己商量。
有趣的是,康劲以为九娘会计算一下,和自己商量一下最后才决定。
没想到九娘当场就急眼了:“啊呀,当家的,这种事你还来问我干什么?听付爷的还能有错处?你是从哪里觉出来我比付爷高明的?”
也不管康劲在那里支支吾吾的辩解,九娘当即转身噗通一声又给付自安跪下了:“爷,家里的事,我听当家的。当家的听您的,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全听爷的安排。”
闻言付自安也是哭笑不得。瞧,有些事想让是让不开的。
“诶诶诶。”付自安无奈摆手:“我只是这么一说,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你们自己要想好了在决定。”
“想好了,什么风险咱们都担。”九娘说着还使劲的拽康劲,意思是让他表示一下。
康劲又想跪,被付自安一指便只能作罢,嘿嘿笑着道:“是是,我的腿是付爷给的,不能想跪就跪。爷,您是大人物不要计较我这杀才脑子不好用。确实没什么好犹豫的,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九娘接话道:“就是我们草芥之人,不懂许多。还得劳烦付爷教我们,但我们一定用心学!”
“对对对,砍头也才碗大的疤,康某愿意赴赴汤蹈火!”
付自安没好气的说道:“开澡堂子,赴汤蹈火怕是免不了了,但肯定用不上你的猪脑袋!行了起来吧!”说着,他挥挥手袖,绣娘才嬉笑着站起身来。
看着九娘的喜悦已经满溢而出,付自安叹气道:“他一头大野猪,娶了你这么个玲珑心思的,算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