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跳着轻快的舞步来到宴会厅中央的舞池。
所有宾客围绕在她身边。
面对这么多有头有脸的来宾，她丝毫不见怯场，自信又明媚。
隔着重重人群，温南湫定定凝望着那道灵动轻盈如枝头小雀般的身影。
眸光朦胧间，她恍惚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别的影子。
是薇薇安，是她。
那时候，没有人愿意搭理她这个异乡人，大家都离她远远的。
她每天站在舞蹈室最角落，孤独的，不知疲倦的，一遍遍的练舞。
后来，薇薇安出现，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她的人。
她如火般热烈，没有人能够拒绝她释放出来的善意。
她们很快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每天一起练舞，帮助彼此一点点的抠细节。
她还记得，每每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时，薇薇安都会笑着说：我要和湫一起站上世界舞台，成为顶尖舞者！
她们就这样互相鼓励着，扶持着，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可是，可是……
薇薇安离开了，她也就此丢失了自己的梦想。
沉寂如死水的心里激荡起波澜。
胸腔突然热起来。
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告诉她：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南湫失了神，连舞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此时的小女孩微微喘着气，仪态大方的站在人群中间接受众人为自己送上的掌声和赞美。
陈总夫妻和他们的大儿子看着自家争气的孩子，别提有多骄傲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南湫听到秦修聿在轻声叫她。
她茫然的眨眨眼，眼里灼亮的光还未散去。
“什么？”
秦修聿道：“你面前。”
温南湫：“我面前？”
她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前面。
视线里忽的闯入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
那道小小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
那是一双又小又软，暖洋洋的手。
她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刚才跳舞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前，这会儿正仰着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微光，紧紧盯着她。
“你……”
温南湫抽了抽手，没抽动。
这孩子个头小小，手劲倒是意外的大，她竟然没能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小女孩抓着温南湫的手，双眸亮晶晶的：“温老师？真的是你温老师！爷爷奶奶说今晚温老师会来，让我把握好机会向温老师请教，我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温老师你真的来了！”
温南湫一脸懵。
温老师？
谁？
叫她吗？
可她没当过老师啊。
她噙着满眼的问号偏头看向身边泰然自若的男人：“嗯？”
后者莞尔一笑，解释：“陈总的孙女，你的忠实粉丝。”
其实他之前并不知道陈总的孙女崇拜温南湫。
那天宋知砚提起陈总夫人的寿宴，他突然想起先前不知在哪听说过，陈总有个小孙女，好像在学芭蕾。
后来他私底下联系了陈总，证实了这一点。
还知道了她在一众知名舞者里，最喜欢的就是温南湫。
年幼的孩子较成年人来说要更为纯粹。
温南湫也是个纯粹的人。
他就想着，找机会让两个人接触接触，或许对解开温南湫的心结能起到些作用。
没想到，车里小姑娘听到他的话竟然误会了，还主动要参加陈总夫人的寿宴。
那时候不方便解释，即便知道温南湫误会了，不高兴，也只能闭口不言。
温南湫似乎更懵了。
脑子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团浆糊，又粘又乱半天理不出思绪。
“我……”
她难以置信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女孩见到自己崇拜了很久的偶像，欢喜不已，忙自我介绍：“温老师，我叫小朵，今年十岁了，我学芭蕾已经五年了！你刚刚应该看到我跳舞了吧？我跳得怎么样？”
对上小朵眼里溢满的期待，温南湫心脏不禁变得柔软，根本不忍心说出让她失望的话。
迟疑了会，她慢慢抬起手，掌心落在小女孩头顶，抿出一个温柔的浅笑，语气肯定的夸赞：“跳得很好。”
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又轻言细语补充了句：“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没你跳的好。”
小朵震惊的睁大眼睛：“真的吗？”
温南湫点点头：“真的。”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
因激动而涨红了脸的小朵迅速在她身边坐下，贴得很近很近，恨不得能粘在她身上才好。
“温老师，我每天都看你的舞蹈视频，你的好多好多作品我都喜欢。”
“哦，我最喜欢的是《林中仙女》，看了好多好多遍，学习你的足尖技艺，但是我很差劲，总是学不好。”
“我老师说，我还小，太高难度的动作学习不来很正常。”
“可是温老师跳《林中仙女》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啊，好像才十五岁呢，对吧？”
“对，”温南湫低眸注视着小朵沮丧的小脸，笑着安慰，“可是小朵现在才十岁呀，确实还小呢。”
她眸光有些幽深，似乎在安慰小朵，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是条漫长又枯燥的路，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才有可能成功。”
小朵似懂非懂，小脸表情一派天真的发问：“那温老师，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温南湫不假思索的点头：“当然。”
小朵沮丧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眼睛又圆又亮：“那我以后会比温老师还要成功吗？”
这次温南湫表情凝滞住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小朵星光闪烁的眼睛。
她算什么成功。
温南湫唇边扯出一抹自嘲苦笑。
她是懦夫，是逃兵，是失败者。
她如今这样，根本不配被人如此仰慕。
喉咙深处一阵发涩。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重重点头：“会的！”
有梦想的人都了不起。
比她厉害！
小朵听到这话开心坏了，拉着温南湫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一会儿说跳舞有多累多痛苦，一会儿又说她得了什么奖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高兴。
当然说得最多的还是有多喜欢温南湫，有多喜欢温南湫的作品。
温南湫也很耐心，不论她说什么都会给出回应。
秦修聿早已在两人都没察觉之时起身走开，把空间完全留给相处融洽的她们。
“温老师，我喜欢你，我有很多同样学舞蹈的朋友也都非常喜欢你。”
“你会重新跳舞的，对吗？”
脆生生的话语感情无比真挚，听得温南湫鼻尖骤然泛酸。
这个问题，她暂时给不出答案。